见老夫人一脸糊涂样,钟氏心里叹息,这位姑母兼婆母,人看着精明,实则是个糊涂又无用的,斗了一辈子,也没捞着什么好处。若非定伯公府式微,父亲也不会将她嫁到靖安公府来,而且凭她的才貌,随便嫁个勋贵之家作宗妇也是使得的。
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面上仍是和顺地道:「自然是竹丫头遇袭之事,后来得端王相救,亲自送回来,这事谁人不知,都说竹丫头得了端王另眼相待呢。宫里的惠妃娘娘怕是以为端王真的对竹丫头另眼相待,所以想要讨好端王呢。」
老夫人听罢,心里也一阵不舒服,觉得外头那些人也是听风就是雨,也不瞧瞧情况,若端王真的抬举一个小丫头,何至于都快过了半年,也未见他同谁提起过阿竹?
想了想,仍是不甘心地道:「明日我去太夫人那儿,看看能不能换兰丫头进宫,给公主当伴读也是一种殊荣,竹丫头那么胖,已经攒够福气了,换咱们兰丫头攒些福气好了。」
「……」
钟氏差点喷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夫人,敢情阿竹被养得太好了也是一种罪?
傍晚,严祈文访友回府时,便听说了宫里来人,及自己女儿还被带去相看的事情,顿时一肚子火气地跑到严祈文的书房,和他抱怨起来。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就算关心阿竹遇袭受伤,这也已经过了几个月了,现在才来关心,是不是太迟了?若是惠妃娘娘要抬举严家,西府的姑娘多得是,用得着挑我的阿竹么?」
阿竹那么小的孩子,进了宫还不是给宫里的那些人吃了?而且进宫后,便住在宫里,一个月才回家住那么两天,这对于个女控爹来说,实在是太糟心了。
严祈华淡定喝茶,由他像只跳蚤一样在书房里蹦蹦跳,灯光下,脸上的法令纹为他添了几分严厉,不见丝毫柔和。直到见他跳累了,方道:「阿竹进宫是不容改变的事情,明日让巩嬷嬷多教她一些宫中的礼仪规矩。你也别在她面前随便说,小丫头聪明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必你去胡言乱语。」
严祈文暴躁的心被这一席话直接泼了个透心凉,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说道:「她还那么小,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她若进去了,还不给人吃了?」
「让娘娘多照顾罢。」
「呵,娘娘多照顾?」严祈文嘲讽道:「不过是才听个风声,就马上以为要下雨了!不利用个彻底都算好了,还想要让宫里的人照顾?」
严祈华看了他一眼,为了家族,必须有所牺牲,这是他从小与祖父所学的庭训。不过这道理是无法用在严祈文身上,也幸好严祈文并非长子,不用挑起宗祧之任,方容得他任性胡来。
在自家大哥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严祈文恹恹地离开了。
刚回到房里,便见妻儿正等着他用晚膳,小阿竹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进房。严祈文心情复杂,见柳氏眉宇间也有轻愁,叹了口气,摸摸女儿的头发。
夜晚夫妻夜话,阿竹继续装睡听壁角。
严祈文安慰道:「你也莫担心,先看看宫里的娘娘之意,想要让阿竹进宫也不急于一时。等咱们除服后,你便随二婶入宫拜见娘娘,看能不能争取娘娘同意,换个人进宫。当然,我也去让大哥想想法子,将阿竹换下来,相信惠妃娘娘更愿意抬举西府的姑娘。」
柳氏突然说道:「这事说来说去还是年前阿竹回来时引起的,关键还在端王身上。而且我也担心老夫人,她素来疼爱兰丫头,止不定也想让兰丫头进宫,若是认为咱们阿竹阻了兰丫头的福份就难办了。」
柳氏与他对视一眼,夫妻俩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以老夫人那种惯会来事的性格,也许会千方百计地想让自己嫡亲的孙女进宫吧。
阿竹激动了,她家娘亲是想要祸水东引?或者是放长线吊大鱼?
不管大人们如何想,第二日巩嬷嬷加紧了给四个姑娘讲解宫里的规矩礼仪,特别地给阿竹开了小灶。
严青兰可能真的听到自己母亲或祖母提过这事了,看着阿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一副怨怼的模样,几次想要说什么,都因为巩嬷嬷盯着,只能自己生起闷气来。
阿竹原本不想理她的,可谁知在傍晚巩嬷嬷授完课离开后,严青兰拦下了她,气呼呼地道:「别以为能进宫就了不起,你长这么胖,指不定会吓着宫里的贵人呢。说不定你明日去见了姑姑,姑姑可要被你吓着,再也不想见你了!」
严青梅拧起了眉头,正要说话,却听见阿竹道:「二姐姐这么激动做什么?我知道了,二姐姐是妒嫉我,我不会和二姐姐一般见识的。况且这是娘娘的恩典,我们领了便是了。」
严青兰涨红了小脸,气得就要抓她。阿竹只是长得肉乎乎的,却算不得胖子,小身子灵活无比,一下子蹿得老远,严青兰动作有些大,反而自己载了个跟头,摔得有些懵了,又见阿竹在前方正得意地看她,又气又委屈,哇的一声直接哭了。
众人一下子被她哭懵了,那些丫鬟婆子生怕被责骂,忙过去哄她,可是严青兰不依,坐在地上哭着道:「我也要进宫,我也要进宫……」
严青兰这一哭闹,直接闹到了太夫人那里。
严老夫人抱着抽泣的严青兰对太夫人道:「娘,您能不能给宫里娘娘递个话,明日让兰丫头一起进宫算了?」相信凭着兰丫头的伶俐和模样,可胖胖的竹丫头惹人怜爱多了,若是得了宫里哪位贵人的另眼相待那便更好了。
「闭嘴!」太夫人严厉地道:「宫里只说要接竹丫头进宫,没说要接她,难道她哭闹着要进宫,就让她进?这等娇纵脾气,若不好好改改,进了宫也只有被送出来的命!」
太夫人一向是和气的,或者说是懒得和蠢人计较。严老夫人嫁到靖安公府时,太夫人年纪已经大了,脾气收敛了很多,严老夫人作媳妇没被婆婆刁难过,所以在太夫人面前也有话直说。可是今天,太夫人这话却是生生打了她的脸,在这些媳妇面前被如此斥责,让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钟氏脸色也有些发白,大夫人高氏和柳氏坐在旁边不说话,阿竹窝在柳氏怀里,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这一切。
太夫人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没什么事情就回你们的院子去歇息。」
严老夫人嗫嚅道:「娘,竹丫头先前害兰丫头摔了一跤,竹丫头小小年纪,就如此不敬姐姐,若不好生教着,这性子左了,以后可怎么办?」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仿佛是为孙女教养担心的祖母。
柳氏沉默地抱着阿竹,没有出声。钟氏拧起眉,欲言又止。高氏冷眼旁观,心知此时沉默是最好的,心说柳氏倒是精明。太夫人最看重颜面,家和万事兴,老夫人这种明显是低级上眼药的话,自然让她不高兴,若是接了她的话辩驳,给太夫人留下坏印象,那才是蠢的。
太夫人目光犀利地看着老夫人,沉声道:「闭嘴,我不想听到这种话!」
老夫人被吓得马上闭嘴了,连带原本还在抽泣的严青兰也吓得忘记了哭,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见她吓着,心中微软,忍不住又看了眼乖巧地依在柳氏怀里的阿竹,说道:「伺候的婆子也说了事情经过,兰丫头作为姐姐,如此和妹妹计较,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说不懂爱护妹妹。以后你也别总是在兰丫头面前说三道四的,省得好好的孩子被你教坏了!」
老夫人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的,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又不敢吭声,只得灰溜溜地揽着也同样被吓得忘记哭泣的孙女离开。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高氏朝太夫人福了福身,带着钟氏柳氏等妯娌一起离开了。
阿竹乖巧地抓着柳氏的手,回头看了眼太夫人,心说太夫人是个明理的,希望她活得长长久久的,也好压制住不着调的老夫人,不然这个家还真是要乌烟瘴气的了。
晚上,严祈文夫妻俩夜话,严祈文听了这事,冷笑道:「她素来是个不省心的,却又没什么手段,也不知当初父亲为何硬要娶她进门。想来经过这事,她会有一段时间消停了。」
这话说得太不孝了,可见严祈文心中对同样不着调的父亲也是有怨气的。
柳氏拍拍他的手作安抚,不好评论长辈行事。
很快便到了阿竹进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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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妻入宅 卷一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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