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洞边,伸手去捞他脑袋,见有了反应,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洞里的人伸长脖子,半截身子埋在土里,嘴唇干裂,「……水……给点水……」
卫林头皮发麻,撒腿就跑。跑到一半,心里过不去,到厨房要了碗水和包子,塞到他伸长的手里,道:「明日你若还活着,便早早离开,若活不了,你告诉我你家人住哪,我让他们来给你收尸。」
这种事可不能瞒着家里,最迟明天早上,她是一定要告诉爹爹的。
洞里没了动静,卫林踟蹰半晌,终是离开了。
一宿未睡,担惊受怕,觉得自己闯了祸,心里慌得很。
第二日禾生要离开时,卫林才想起向禾生讨主意,可沈灏与禾生紧贴着,半分空隙都不留,根本就插不进去。
禾生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昨晚沈灏在屋里待得迟,她进屋晚,睡得少,忙地安慰:「以后咱俩一块作伴,就只你和我。」
沈灏咳了咳,面无表情地扫卫林一眼,卫林缩缩脖子,哪里敢应,装出嬉皮笑脸的模样,送她出园子。
禾生前脚刚走,卫林后脚便往藏人的地方跑去,园子里没什么仆人,还没来得及采买丫鬟婆子,空落落的,心头慌慌。
到了洞边,往里一探,哪还有人影?卫林猛地一下回过神,拔腿往外跑要去喊人,还没来及张开腿,嘴巴猛地被人捂住,身后有人凑近,语气凶狠:「不准跑!」
卫林颤着声,心里暗暗叫惨,「大侠饶命!」
来人问:「你可知平陵王府在哪?带我去!」
平陵王府?定是说假话诓她!卫林怕得要死,满脑子想着怎么逃脱,忽地背上一僵,似有千斤重压过来。
卫林一愣,大着胆子往后探,见人晕了过去,穿着带血的衣袍,像是边疆异国的服饰,应该是昨晚那个人。
一抖擞肩头,那人没了支撑,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卫林叉腰,往他身上踢一脚,「呸,还平陵王府呢,我家禾生住的地方,能让你去吗!」
踢了一脚不解气,扒了他的衣服,找绳子捆起来。这下,她可清明了,将人往卫有光跟前一送。
卫有光刚送完沈灏,现在又见出了这么个茬,不知如何是好。
跟卫林到林子去,到跟前一瞧,人正好醒来,沾灰的脸,依稀可见浓眉挺鼻,神情倨傲,「快去请平陵王爷来,我便饶你们一条小命。」
卫林上去又是一顿打。
打完后,那人学乖了,鼻青脸肿地冲卫有光道:「我腰间有信物,乃是漠北可汗所赠,你交给平陵王,他自会认得。」
卫有光走南闯北,接了信物一看,果然是漠北皇室的图腾。心头一惊,拉了卫林道,「他好像没说假话。」
卫林撅嘴,问他:「你到底是谁?」
那人直起脖子,忍着身上的新伤加旧伤,语气骄傲:「我乃漠北四王子。」
沈灏刚回府,前头便有卫府的人回了消息,将信物递到跟前。
禾生见他紧皱眉头,轻声问:「有何不妥?」
沈灏并不忌讳当面与她讲朝中之事,她虽不懂,却能耐心听讲琢磨,时而有不懂的地方,一副摇头晃脑张嘴问他的模样,看得人喜欢。
「漠北内政混乱,他此番定是出逃至此,这件事情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待我查明,才能与他相见。」
禾生似懂非懂点点头。
沈灏回卫府的人,吩咐:「且告诉卫老爷,让他好生招待照顾园里之人,过些时日,我自会处理。」
小厮应下。
一人刚走,院里又来了等回话的人,不是来找沈灏,却是来朝禾生禀话的。
翠玉拿了帖子进屋,道:「姑娘,景宁王妃递了请帖。」
揭了帖子一看,是请她后日去打马球。背面写一排秀气小楷,是另外加上去的,大意是明仪要学马球,央她作陪。
禾生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接到正式请帖。望京世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门户之间,若要熟交,必须从下帖开始。后院女眷相交,也是如此。
高门大族,有身份的女主人抑或千金才有下帖拿贴的资格,世族的姑娘们往往很看重自己受到的第一份帖子,这代表她们交际的越高,往后交往的人群身份才会越高贵,所以一般女孩儿们正式开始自己的闺阁生活时,总是会请族里身份最高的女主人给予第一份请帖。
禾生看着手里的请帖,豆绿色的蜡笺,镶了金边,帖头一株金桂,意为金贵,乃下帖中的最高规格。
景宁王妃是将她奉为尊贵客人来待,禾生受宠若惊。
沈灏站她身旁,微微一瞄。他虽未有后院,但女眷们的那些规矩,多少也耳闻一二。
禾生不可能在王府后院藏一辈子,他的身份可保她衣食无忧,不用被任何人影响,但她总归是要走出去,除了他,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景宁王妃此举,虽不知用意,但对于禾生以后在世族间的行走往来,有益无害。
凑她耳边,「景宁王妃与其他俗人不同,她既给你下帖,那便是喜欢你了,你若要去,我便派人准备好出行事宜。」
禾生点点头,感激景宁王妃的心意,差人拿了梅笺写回帖。亲自盖了红蜡封帖口,当即遣人去景宁王府。
至约定之日,沈灏备下马车,因随从人员太多,禾生不想大张旗鼓惹人耳目,主动提出精简,留了主行车,一辆从导车以及十位随行带刀侍卫。
先到景宁王府,而后与王妃随行一起至马场。绕过华西街,驶至伊奇门外,与金明池下车。金明池乃皇家专用马场,场内养数百匹好马,围场画廊处数十豪华帐篷以做休息,宫中乐坊三十来人,奏乐以助兴。
每年秋分,圣人秋狝归来,与金明池组织马球汇演,分女队与男队,虽说是汇演,却也设彩头,宫中嫔妃也能参与。
今年新增稚童队,明仪也想参加,这才求了景宁王妃教。随行的数位嬷嬷是金明池内专门伺候马球的宫女,跟在最前头负责讲解场内各项事宜,一般来的全是熟面,省下这项,今见禾生是生面孔,派了资格最老的宋嬷嬷好生伺候。
宋嬷嬷捧了衣裳,半弓着腰,碎步带禾生去帐篷里换马球服。
马球装束特别,仿男子骑射之装,衣长及膝,压鸡心领,腰佩华丽,脚上踏靴。发髻尽散,摘去珠钗,绾发束冠。禾生换好衣冠,旁边宫人抬三尺高铜镜,往里一照,英气十足。
走到帐篷外,景宁王妃与明仪也已换好装束,明仪撒开手,朝禾生跑去,步子太疾,一下子撞到禾生腿上。她揉揉额间,抬头,目光清澈透亮,奶声奶气地笑:「姐姐,若有男子长你这样,我定要嫁他的。」
禾生蹲下身,摸她脑袋,「明仪比我好看,难不成要嫁自己么?」
明仪捧着嘟嘟脸,笑得心花怒放,朝旁边跟上来的景宁王妃道:「我要跟姐姐一队。」
景宁佯装伤心状,「你不要娘亲了么?娘亲也长得好看呀。」
明仪跑去安慰景宁,天真无邪地道:「娘亲虽美,可天天看着,终是会腻的,偶尔换种别样的美来看看,是很有必要的!」
景宁王妃捏她鼻子,「小淘气,尽说些打击你娘亲的话语,你爹看我那么多年,怎么没看腻,就你挑剔!」
母女俩相互打趣,你一句我一句,看着热闹。末了,宫人带了明仪去选小马驹,景宁亲自带禾生挑马。
马厩里,马匹雄骏,景宁问禾生:「喜烈马,还是喜已驯之马?」
禾生挑了匹鬃毛细软的青马。对于骑马,略懂一二,从前在家时,姚爹为了运货,买了两匹黑马,不是上成,好在温顺,每日能行数百里。
景宁王妃特意选了匹未经完全驯化的银鬃蒙古马,御马而行,马蹄声震天,她骑马技术精湛,单绕马场一圈,英姿飒爽,未用一炷香的时间,就已将马训得服服帖帖。
禾生看着羡慕,景宁双腿夹着马腿子,邀她同行。高高的马背上,景宁在前,带她驰骋。
跑了几圈,晒得通红,额头发迹间满是汗珠,景宁王妃甩了马鞭,接过水袋畅饮,问她:「你马技生疏,过阵子秋狝,让二殿下好好教教。他的马背功夫,师从他十叔,当年我初学骑马,也是他十叔教的。」
这个十叔,说的就是景宁王爷了。当今圣人龙潜时,排第四,景宁王爷乃他同胞兄弟,排行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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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门福星 卷一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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