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福星 卷一 第三十六章

  禾生揉揉脑袋,她又没说要替他招待宾客。
  身后裴良匆匆而来,撩了袖子行礼,禀告之:「爷,宫里来人了,德妃娘娘要见您……」语气一顿,接着道:「还有禾生姑娘。」
  换了衣裳,沈灏带她入宫。
  青天白日,阳光刀子一般明晃晃地照在身上,晒得后背烧疼。长长的宫墙,像是望不到尽头一般,被太阳一照,墙头新上的红漆格外鲜亮。
  前头周培带路,微折腰,脑袋低下到胸骨处,半分都没有抬起过。时而有宫人过路,清一色穿着齐腰襦裙,见了人,退到墙角边往里挨,埋着脖子,直到他们走到拐角处不见身影,才抬腿继续行进。
  皇宫规矩真大。人与砖瓦像是砌到一块,堆在这皇城里,又沉又闷。禾生掖了手藏在袖子下,不敢东张西望,一双眼睛不知往哪里放,往前看,盯着他的靴跟。
  这人走得真稳,每一步挪出的距离恰到好处,不轻晃不笨重,速度不紧不慢。老一辈人说过,走姿好的人,沉得住气。禾生抬了视线,目光落到他齐整地没有一丝皱褶的衣领。
  沈灏踟蹰一下,回头看她。
  ——还不快跟上?
  禾生吐吐舌,跟在他后面。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她这辈子都离皇城最近的一次,还是十岁时圣人喜得双生子,大赦天下那次。那时候皇城最外一层宫门大开,于端华门外设歌舞宴,名曰与民同乐。
  那时候几乎全望京的人都挤来了,一层围着一层,端华门巴掌大的地方,被堵得水泄不通。姚爹带着她在人墙外,举过了脖子,也只望到了黑压压的人头。
  现在进了宫,百般的好奇,只维持了短短数秒,剩下的,就只有害怕了。禾生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怕什么,大着胆子往四周瞧两眼,跟随引路的宫人一丝不苟,仿佛连呼吸都在同一个频率上,没有任何动作是杂乱的。
  当初嫁进卫府,原本以为府里的气氛已经够庄严肃静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皇宫的人和物,严谨得令人发怵。
  地上连块多余的石子都没有。禾生噤声,不自觉屏了呼吸,怕自己出错,试着分散注意力,往前数沈灏走路的节奏,踏着他的拍子,左脚起右脚落。
  是蕊早早在殿门前候着,远远望见人望这边来,回了头往殿里禀告。
  德妃问:「姑娘带来了?」
  是蕊颔首:「带来了。」
  「瞧着人怎么样?身量多高,是胖是瘦,仪态如何?」
  马上就能看到人了,偏偏这么一遭问,明显是上心了。细想想也是,王爷带来个姑娘回来,娘娘不震惊才怪。是蕊一忖,拣漂亮话答:「王爷伟岸,那姑娘不胖不瘦,挨着王爷走,矮了一大截。奴婢只是远远瞧了一眼,那姑娘一板一眼踏着步子,倒随了王爷的身影。。」
  德妃摘了手上的玳瑁嵌宝石护指,露出凤仙花染的指甲盖,一下下刮着琉璃杯盏。琉璃杯上描了□□,一刮,指甲盖里便积了彩渍。
  德妃用另一只手指尖抠,两只手沾的都是,嫌弃地让人拿了剪子,尖儿一绞,好不容易留长的指甲便裁了。
  是蕊低了眼,不敢猜测她的心思,夹了双手往旁一站,听见德妃吩咐:「去把是如叫来。」
  进了殿,闻见空气里淡淡的兰花香,往两旁一瞧,庭院里兰花相簇,虽有不同种类,但以白色花为多。
  德妃娘娘应该是个雅致的人。禾生这么猜想着,跟着沈灏一脚踏过殿槛。
  来的路上,沈灏教过她如何行宫礼。欠身弯下,头要低到膝盖处,双手作揖,方可问候。
  她紧了紧手,知道四方扶手椅上坐着的,肯定是德妃娘娘,瞧都不敢瞧,先行了礼再说。
  行礼完毕,抬了头,迎面撞来母子俩同时望过来的目光。沈灏目光里的,是满意,就像人得了件稀奇物件,自己瞧着不够,非得巴巴地往远一搁,让别人也瞧见,羡慕才好。
  德妃将禾生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虽不高,却是修长身量。水绿色袄裙掐在腰上,分了九头身,溜肩细腰,出挑得很。再往上瞧,瓜子脸大眼睛,两颊有肉,自带笑相,瞧着舒服。
  德妃喊人搬了椅子,唤她坐在跟前。母子俩端坐正堂,前方一张椅子摆着,禾生正好坐在正中央。
  埋了头,呼吸紧到脖颈,心里慌张。倒也不是怕人瞧,当初进卫府时,卫老夫人和卫二奶奶也是这样瞅她,目光要比现在还要狠上三分。
  但、现在瞧她的,可是沈灏亲娘,万人之上的主子娘娘啊,圣人身边的女人,哪有简单的?
  沈灏扫她一眼,目光使了千百遍,想让她抬起头来,可她使劲低着头,根本没瞧见。
  「抬起脸让我看看。」
  禾生握紧拳头,知道额上出了冷汗,暗骂自己没出息,仰面一探,这才瞧清楚德妃的模样。
  面无表情的神情,与沈灏如出一辙。不像她想的那般,德妃娘娘长了张方脸,眉间带蹙,丝毫没有人淡如兰的清新,反而英气得很,眼梢边满是飞扬。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
  禾生只瞅了一眼,迅速将头埋了下去。
  殿里人很少,显然是被打发别处,周培领着小徒弟在门口,是蕊和是如伺候茶水。
  德妃端了茶,轻吹茶面,水汽袅袅。侧脸跟沈灏说:「模样生得很好。」
  很少听她夸人,沈灏转了眸子看禾生,回过头笑了笑:「确实是好。」
  殿里人不动声色地望过来。看惯了平陵王的冷面,德妃的严肃,母子俩同时开口夸人的场面还真是不多见。
  德妃问:「住进府了?」
  「今日刚到,才带她熟悉环境,您要瞧人,便直接带进了宫。」沈灏低头抿一口茶,龙井烫口,唆一小口,眼睛眯了眯。
  德妃招了招手,禾生挪到跟前。牵了手看,细皮嫩肉的,不错。德妃拍了拍,问:「哪里人?今年多大?可曾许亲?」
  一口气抛出,气都不带喘的,不愧是母子,连问人的方式都一样。禾生照着沈灏教的,一一回答。
  德妃看了眼沈灏,知道他若存心想瞒,定是滴水不漏。换做平时,以她的性子,定是要里里外外掀起来查,捻碎了,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才好。但现在不一样,横竖只要合适就行——毕竟,能让灏儿不反感的女子,这还是头一个。
  德妃抄了眼回看禾生,温言软语:「你才进府,对王府的规矩和宫里的事情定是一窍不通,我宫里的是如,是殿里的掌教姑姑,让她服侍你,以后少许多麻烦。」
  睨了眼旁边站着的宫人,沈灏眼里溢出嫌恶。是如他知道的,最是死板不过,叫她去服侍禾生,指不定将禾生教成什么呆鹅样。一口回绝,毫无犹豫。
  「是如姑姑,是母妃身边的老人,万万不敢劳驾,禾生才来,先让她适应一阵。」
  德妃无奈,只得让是如退下。目光在殿里荡了一圈,最后又游回到禾生脸上。
  左瞧右瞧,只瞧出了她的胆怯,别的,倒还真没看出什么来。叹口气,罢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尽快折腾出什么就行。
  德妃平素不爱与外人搭话,与禾生又是第一次见面,挤了好些话,聊了上句没下句,遇到尴尬无话时,便相对一视,笑过去。
  沈灏算着下宫门的时辰,准备带禾生离开。德妃叫住她,赏了对缠金镯子,让是蕊捧了樽玉像,送他们出宫。
  玉像装在锦盒里,外面大红软绸布遮着,也不知雕的什么。沈灏皱眉,没让是蕊送,让禾生自己捧着。
  还提防起她这个亲娘来了。德妃敦敦眼,她是那样不知趣的人吗?就算想让是蕊去王府伺候,她还不一定乐意呢。
  摊了手,让是蕊回来。瞧见两人身影,见禾生碰着锦盒,脚步笨重得很。
  啧,也不知道自己捧,让姑娘家拿东西,他倒也好意思。她这个儿子,多半是随了圣人的性子——不解风情得很。
  锦盒长长方方的,抱在怀里,又重又沉,挡了眼,看不到路,脚下踉跄,差点跌倒。沈灏扶了她,轻飘飘一句,「笨。」
  禾生嘟嘴,瞪他一眼。
  身后,德妃又是一口气叹出来,指着沈灏离去的背影,「他是个不开窍的。」
  是蕊回:「王爷是您儿子,用得着开窍吗?」
  「那倒也是。」软的不成,还有硬的。德妃放下心,与是蕊说:「你瞧着那姑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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