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妇要翻身 第十七章

  聂紫纶一身发皱的红绸宫绣官服,俊颜透着几分狼狈,如画的眉眼端着一束怒意,未曾多瞧茉香一眼,高大身躯擦肩而过,兀自推开了简朴的单扇木门。
  门里,那个女人坐在榻上,手中端着陶碗,低垂眉眼,举止端庄的品尝着米粥,热烟袅袅,袭上睫毛,半掩的眸映着水雾,好似有诉不尽的话。
  聂紫纶喉间一紧,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在她扬起眼睫的凝视中,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见着他,白初虹并不惊讶,只是搁下热粥,站起身,盈盈一拜。
  那样的姿态,那样的气韵……先前他怎从未发现?这些,全不是韦宝珠该有的,更不可能是她做得来的。
  「王爷请坐。」白初虹轻抬纤手,比向一旁靠窗的红木圈椅。
  见到他,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即便他一身狼狈,浑身凌乱,完全失了平日该有的一丝不苟。
  从皇京到汾景,最起码要十天路程,他一路马不停蹄,只在夜间随意拣了驿站稍作歇息,途中仅靠着干粮与白水填腹,累坏了数十匹马,仅仅只花了七天便赶至田庄,就为了见她。
  聂紫纶不动声色,伫立于原地,黑眸微眯,瞬也不瞬的凝睇着她。
  「那封信真是你写的?」
  「正是。」
  「你几时习得了白初虹的笔迹?」
  「那本来就是我的笔迹。」她沉定的回望,嘴角微微上扬。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白初虹在他凛冽的注视下,步向一旁的圈椅,兀自落坐。
  纤细的身子坐在高大的圈椅里,更衬出她的憔悴娇小。
  不意然,聂紫纶想起那一日,娄府湖畔边,她见着安阳王时,目光盈盈的神态……以及她万念俱灰,毫不迟疑地纵身投湖的背影。
  ……真的是她吗?
  「我只想告诉王爷事情的真相。」白初虹淡道。
  「什么真相?韦宝珠,你休要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聂紫纶沉嗓警告。她轻笑,「直至此时,王爷仍把我当成韦氏吗?」
  那嫣然一笑,虽是在另一张脸上,却是浮现另一个已逝女子的娇颜,将聂紫纶的思绪拉回了当年——
  遥想当年,那一夜,楚国公府邸的后宅牡丹圜里,聂紫纶本是被请去下棋品茗,因皇帝来旨,命他即刻入宫夜谈,离开楚国公的书房时,行经牡丹园,适巧碰见楚国公府的女眷。
  他听见那些女眷在嘻笑,聊着王公贵族间的趣闻,大多是谁家女子婚配给谁家公子,要不,便是谁家后宅不安宁,嫡庶之间争斗不休。
  他向来对这些女子碎嘴不感兴趣,自然能避则避,便改走另一条暗径,不想,途经一座水榭时,却见一名女子,姿态端秀,静若明月,一袭蓝绣白兰的交襟褙子,月牙白撒花襦裙,气韵极好,犹如山水烟楼里的一抹淡霞。
  水榭里的灯火熠熠,女子侧着脸,站在长案前,举笔作画,一旁坐着几名年纪相去不远的女眷,其中一位便是楚国公欲下嫁于他的胞妹。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聂紫纶站在不远处,听见女子声嗓娇润,不甜不腻,不高不低,听着便让人觉得舒心。
  莫名地,他兴起了想看清女子面貌的心思。
  于是他没离开,留在曲廊上,看着女子身姿嫋嫋走来。
  看得出来,她出身良好,行姿秀气不扭捏,亦不造作,当她走近时,察觉他的存在,便低下了眉眼,不与他目光交触,小碎步离去。
  待到女子走远,水榭里才有人捧着字画追出来。「虹儿,等等,你忘了你的画。」
  风起,那人手里的字画被吹动,巧的是竟然落在他脚边。
  他弯身拾起,见着那幅墨迹未干的字画,脱俗的山水景致,画中隐身于竹林间的一双身影,比肩而立,将一世一双人的情思,寄托于画间。
  这画的构图大器,情感婉约,技法娟秀细腻,只可惜了竹林里的那一双身影,成了此画的最大败笔。
  一幅好画,不该诉诸太多儿女情长,这画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啊,参见濬王爷。」追出水榭的女子,急忙行礼。
  聂紫纶认出女子是陈御史的女儿,也没多说什么,便将拾起的字画交还。
  「谢王爷。」女子红着脸,福了个身。
  「这字画是方才离开的姑娘落下的?」聂紫纶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女子羞怯的答话。
  「给本王吧,本王正好也要回前院,顺道一起交还给那位姑娘。」
  「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位姑娘是什么人?」聂紫纶兀自打断女子的话。
  女子怔了怔,回道:「回王爷的话,方才那位是安阳王妃。」
  闻言,聂紫纶心中暗凛,执在手中的那幅字画,顿时觉着有些沉。
  「安阳王妃?」
  「是呀,就是前不久嫁入安阳王府,白大学士的女儿白初虹。」
  竟然是她……
  至今想起,聂紫纶依然弄不清当时心底那抹失落,那抹失望,是怎么回事,又是从何而起。
  他曾听说过白大学士有个女儿,为人所称颂,说是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可他未曾放在心上。
  毕竟,他不会把心神耗费在女人身上,更遑论是特别留心一个传闻中的女子。
  但,安阳王却惦记上了。
  简士昌听闻白大学士的女儿聪慧过人,早早便遣人去说媒,三番两次设家宴邀请白大学士一家上门作客,为的便是亲自试探此女,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聪颖。
  前些日子,安阳王三次上门求亲,终于打动白大学士,并且请来简太后的亲族为两人指亲,成就一门好姻缘。
  聂紫纶原本不当回事,可今夜无意间巧遇白初虹,他方明白,何以简士昌会这般用心良苦。
  那幅字画至今仍收放在他书房的箱笼里,他始终没有交还,至于原因是什么……
  他不敢深想。
  后来,第二次见到她,仍是意外偶遇。
  彼时,正逢初春时节,按照东周习俗,他随楚国公与一众年轻官员,一块儿到京郊附近的园林探春。
  满园桃花李花盛烂初绽,游人如织,一道嫋嫋淡蓝身影,在满园的粉嫩中格外出挑,那时春阳煦煦,日光正好,将她纤丽的容貌描上一层淡金。
  她站得又挺又直,彷佛一株化作人形的春花,娇嫩不艳俗,淡淡描绘的眉眼,端着一抹沉稳慧黠。
  他离得虽远,却是一眼入心,再难忘怀。
  当他瞧见简士昌拉住她的手,与她比肩行走,两人身影相依相偎,自是亲密无间。
  那一刻,他忌妒起简士昌。
  他方醒悟,原来,他心底一直记挂着白初虹的身影。
  此后,濬王府与安阳王府之间,随着帝王心的反覆,开始了不见血的厮杀,明争暗斗,此消彼长。
  白初虹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为人,她的性子,她的行事,她的聪慧,她的点点滴滴,透过探子回报,让他不得不将她记上了心。
  多么可笑,他聂紫纶,皇族后裔,贵为濬王,天底下的女子,有哪个他要不到的?偏偏,白初虹这一个,他要不到。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喜欢一个有夫之妇,且还是政敌之妻,于他这种身分地位的人而言,这事无疑是种耻辱。
  于是,他不许自己再想,亦不许自己表露出来。
  怎知,随着了解越深,他对白初虹的仰慕越浓,仅仅两次面,却足已记挂一生,这样少见的聪慧女子,偏偏不属于他。
  不可否认,他羡慕过,亦忌妒过简士昌,可悲的是,忌妒到头竟会扭曲一个人的心志。
  白初虹的死讯一出,除了最初时的悲痛,他竟然有丝欣喜。
  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子,简士昌也休想与之共度一生……他竟然有了如此卑劣的心思。
  这些年来,他不下一次想过,倘若当初娶了白初虹的人是他,一切是否会不同?可这样的想法,终究只是空想,可悲复可笑,连他自个儿都轻蔑起自己。
  东周人尽皆知,白初虹对丈夫一往情深,她与简士昌所到之处,无不令人艳羡两人深浓的夫妻之情,即便白初虹婚后多年未曾生育,可简士昌依然待她如初,不曾娶偏房纳妾,这样的情义,曾在东周传为佳话,教无数女子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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