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妇要翻身 第十四章

  湖畔沿途设有灯柱,黄色纱灯罩里,火光熠熠,白初虹刻意往灯火照不到的暗处走去。
  不多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心中一紧,捏紧了裙摆转过身。
  简士昌面无表情停住脚步,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
  她轻轻抿唇,唤道:「士昌……」
  简士昌闻声皱眉,微愠的道:「三日前便是你遣人来安阳王府送信?」
  「不错,正是我。」
  「濬王妃,你这是想做什么?」
  「士昌,你且稍安勿躁,听我解释——」
  「你疯了不成!」简士昌发怒斥道。
  白初虹怔住。
  「你竟敢直呼本王名讳?濬王妃,你这是不守妇道,有意勾搭有妇之夫?」
  瞥见简士昌面上的鄙夷之色,白初虹心下不禁发慌。
  士昌这是怎么了?他向来谦雅有礼,即便是女子,亦不曾用着这般恶劣的口吻……莫不是,因为韦宝珠恶名在外,他才会这样?
  遭其他人误解,那都无妨,可眼前人是她昼夜思念的挚爱夫君,饶是冷静如她,亦忍不住慌了心神。
  「士昌,我不是韦宝珠,我是初虹。」她有些急切地说道。
  简士昌先是愣住,随即冷冷发笑:「濬王妃,你是在寻本王开心吗?还是,你这是蓄意踩着本王的痛处,想让本王不痛快?素闻濬王妃野蛮无知,蠢笨无度,且不守本分,本以为传闻略过夸大,如今一看,倒也不假。」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可你得信我,我真的是初虹……」
  「是濬王让你来说这些浑话的吧?」
  看着简士昌眼中的厌恶与猜忌,以及他那满满的鄙夷口吻,白初虹竟有些认不得自己的夫君。
  从前,不论发生何事,对上什么人,士昌性情温润,从不对人严词厉色,更遑论是这般恶劣失礼。
  即便她真是韦宝珠,即便韦宝珠当真背负了荡妇臭名,按照士昌的性子,绝无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士昌莫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士昌,这不像你会说的话,你是怎么了?」白初虹不可置信的凝瞅着他。
  简士昌皱了皱眉,竟有些恍惚,总觉得……她那个眼神,与死去的妻有几分肖似。
  不可能!他亲眼看着妻子断气,又亲手将她下棺埋葬,况且,眼前的女人是濬王府的王妃,绝无可能是已死的白初虹。
  心思底定,简士昌只当韦宝珠是想用计接近自己,思及此女声名狼藉,眼神越发鄙夷轻蔑。
  他冷笑一声,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嫌恶,道:「韦宝珠,你别以为说这些话装神弄鬼,便能骗倒本王,本王虽不晓得你与濬王在盘算什么,可任谁都知道,濬王妃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恶名在外,丢尽濬王府的颜面,濬王得你这样的妻,倒也相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白初虹彻底愣住。
  眼前的人,是谁?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但为何他的眼神,他的神态,乃至于他的语气,都这般陌生?
  「本王不晓得你是从何得知安阳王府后宅的事,但本王警告你,少再以本王妻子的名义装神弄鬼,再有下回,本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面色阴狠的撂下警告,简士昌姿态冷绝的转身离去。
  白初虹僵在原地,一句士昌梗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来。
  蓦地,一声低朗的笑嗓荡入耳底。
  她心头一凛,侧身望去,瞧见灯柱下,一袭赭红销金麒麟纹饰的袍子,包裹着高大瘦削的男人身影。
  闪烁灯影间,聂紫纶阴柔的俊颜,端着一抹冷嘲,笑睨着她。
  他是几时来的?白初虹后背一凉,纤手悄悄拢紧。
  「这是谁想出来的妙计?竟然让你装神弄鬼,假扮成死去的安阳王妃,你以为这样做,便能拉拢安阳王?」
  白初虹抿紧略显苍白的唇,一语不发,水眸盈着几分狼狈,凝瞪着他。
  无论她做什么,全都逃不过这男人的眼,这男人当真是她的煞星不成?
  「我不懂,王爷对我既然无情,何不干脆放手,休离了我?何苦这样相逼?」
  身为女人,她比谁都明白,一个男人若对女人有情,绝不会是这样的对待,她能感觉得出来,聂紫纶对韦宝珠是当真无心无情。
  聂紫纶扬笑,那双美目却不见一丝暖意,只教人觉得冷。
  「本王想怎么做,那便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本王。至于休离与否,你犯不着担这份心,濬王府一日未倒,便会留着你这个无用的主母。」
  「聂紫纶,你这是何必!」
  「韦宝珠,你别再丢自个儿的脸面了,你以为,你假扮成白初虹,便能博得简士昌的同情?」
  他刻意停顿一下,提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高大身躯似魅影般笼罩着她。莫名地,她有些心怯,竟兴起了躲开的冲动。
  在她躲开之前,他复又扬嗓:「告诉你,简士昌压根不爱白初虹。」
  白初虹浑身一震。
  无视她刷白的面色,聂紫纶兀自说道:「你真以为简士昌对白初虹情深义重?不对,恐怕全天下的人都这么以为。」
  「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屏息,心口直颤。
  他挑了挑唇,冷睨她的震惊,道:「白初虹婚后多年始终不能生育,安阳王迟无子嗣,你当真以为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
  「你胡说!」她耳骨泛红,将心底的羞惭压下去,驳斥道:「世人皆知,安阳王夫妇鹣鲽情深,即便两人膝下无子,安阳王与王妃始终相敬相爱……」
  「你可知道,安阳王有个三岁的私生子?」
  话一落,白初虹水眸猝然瞪圆,喉间犹似被绞住一般,霎时没了声。
  好片刻,她才济出破碎的句子:「你说谎。」
  聂紫纶眉眼含笑,笑得着实嘲讽,道:「孩子的生母是个酒楼歌女,还曾是名满皇京的头牌,据说她的初夜,便是卖给了一位未曾露面的莫公子,至于这个莫公子是谁,又为何能将这个歌女及孩子,藏在石磐街十巷胡同?」
  听着他话中呼之欲出的答案,白初虹起了一身恶寒。
  「不可能……安阳王不是这种人。」
  「怎么,眼下才发现你打错如意算盘,找错了人当帮手?」
  最紫纶只当她是懊悔及错愕,哪里会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瞪着那张看好戏的俊颜,白初虹握紧了粉拳,肩头一颤一颤的,眼圈渐红。
  其实,她心底比谁都明白,聂紫纶视简士昌为要敌,他肯定派出了探子,盯住安阳王府的一举一动,他这样的人,绝无可能做出无的放矢之事。
  ……莫非,士昌当真瞒着她,在外头养了外室?
  孩子已经三岁,这样说来,他已经瞒了她三年之久……三年啊,这三年来,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
  「别白费心机了,简士昌可不是你看见的那么简单,你当真以为他爱妻至深?傻子。倘若他真这么爱,便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说这话时,聂紫纶的眸光渗着丝丝寒意,白初虹直觉有异,下意识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聂紫纶好看的眉峰一皱,正欲开口斥止,她已先扬嗓:「你说简士昌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你口中的事,指的应当不是他在外头养外室的事。」
  他心下微微怔讶。她几时变得这般聪慧?竟能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再蠢得去安阳王面前装神弄鬼。」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眼中冽光灿烁,犹似刀锋剑刃上的寒芒。
  「白初虹并非病死,而是经年累月遭人下毒,一点一滴,毒入五脏六腑,衰亡而死。」
  抓住赭红衣袖的纤手登时一紧,瞪大的水眸,缓缓渗出液体,她无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她瞪着眼,哑着嗓,面颊布满泪痕。
  聂紫纶不明白她为什么而哭,却也没心思深究。
  「此事,千真万确。」他冷冷回睇。
  「王爷的意思是,白初虹是让人给毒死的?王爷可有证据?」她红透的眼圈,浮现了一抹恨色。
  「这事,安阳王府里仅仅只有三个人知情,下毒的证据早已湮灭,本王之所以知情,那是因为本王派人去掘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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