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又摇头。
阿灰不解,「你既前尘尽忘,又何苦执迷?」
小娘子幽幽一叹,反问道,「船家,你可知何谓情、何谓爱?」
「所谓情爱,苦不过一碗孟婆汤。」阿灰说着。这也是孟婆最常放在嘴上的一句话。
「即便喝了孟婆汤,我也要等到我家官人来。」小娘子道。
「你等不到他了。」阿灰叹道,「你已认不出你家官人。」
「若等不到他,我就化成一棵树;再等不到他,我就化为一块石。」小娘子温柔浅笑,「地老天荒,总有一天等到他路经此处。」
之后,小娘子如愿化成了忘川旁的一颗石。
忘川旁有无数石子,沿着河岸向天际铺去,无边无际,数也数不过来,全是痴情人的化身。
小娘子不是阿灰遇见的第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她化为石后与旁边的、与岸上的每一块石都没有什么差别。
没多久阿灰就将小娘子忘得乾净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记得当初她问的那句话──
你可知何谓情、何谓爱?
说起阿灰这个名字,冥府里有印象的不多,但提起忘川旁那个灰色的人影,完全不知道在说谁的还真没有。
统一来说,阿灰的存在感非常淡薄。若说忘川是幅画,他就是边上一个小小的灰点,轻轻淡淡的一抹,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存在。
不论内外阿灰都是淡然的,但淡然不代表孤僻。阿灰平时话极少,但你若同他说话,就算是长篇大论的抱怨,他也会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听你说完。
第一个发现的,是个叫李格的鬼差。
初时李格误会阿灰是哑巴,搭他小船来回此岸与彼岸时总爱与他闲话家常,时而抱怨工作、时而说说自己在阳间时的风光──这些「家常」说穿了大都是些琐琐碎碎。
两人这么一听一说,也不知过了多少年。阿灰始终没搞懂为什么这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误会持续着,直到某次阿灰得知李格被派去办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案子,小船靠岸时顺口对他说了声「保重」,李格才晓得原来阿灰不哑。
李格当下大吃一惊,浑身一颤,立即忧心起自己是不是跟阿灰说过什么机密?未料阿灰压根没理会他的反应,竹篙一撑又往回了。
李格定下心一看,只见牛头马面在对岸等船,平静的忘川倒映着灰色天空,天水一片的苍茫。
再一看,阿灰撑着他的小舢舨飘飘荡荡,身影在水面上轻浅得像化开了似的,突地不再紧张。
就阿灰那性情,即便他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机密,阿灰也不会和人杂嘴。李格想着当下定了心,此后的话不减反增,甚至擅自将阿灰当成知心好友。
阿灰若是知道那随口一句「保重」,换来的是李格接下来数十年的友情与滔滔不绝,不晓得会不会悔不当初?
阿灰的想法不得而知,李格倒确实是个够义气的朋友,除了话痨了一点,这些年下来有什么好处总不忘惦记着阿灰那份。
这年,冥府的员工不满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搞得阳间那边的人死了都不乖乖来阴间报到,不管是借屍还魂还是投胎转世都跳过我们这儿直接去了。转轮台那里的文员帐面对不上,整天骂骂咧咧;孟婆又馊了一锅汤没人喝,这个月都三锅了,最气的就我们这些鬼差……」
这天李格来到忘川旁,阿灰还当他要过河,哪知他将人招到岸边后就选了块平整的大石坐了下来,怀里掏出酒菜,拉着阿灰又开始他的家常。
阿灰一如往常坐在他身旁,除了偶尔抿口酒、夹两口菜外,嘴巴都不曾多动一下。
阿灰这人十天半个月不吭一声是时常的事,若是旁人遇见这样的酒伴可真是扫兴,李格唱了几十年独角戏,倒是半点不觉冷场,兀自将所见的乱象一条条细数给阿灰听。
李格这人讲话没什么重点。或者该说,他话匣子一开就能离题万里若等闲,最后连自己原本要说什么都忘光。幸运的时候还能误打误撞绕回原题,大多时候结束的话题与开头没半毛钱干系。
这天算是幸运一些的,在嗑掉两袋子花生后,李格终于想起自己这次专程来找阿灰的目的。
「怎么样?哥儿们够意思吧!」李格手一挥,重重一掌巴在阿灰肩头,「知道有这么好的机会,就特地给你留了份儿了。」
这些年来天理循环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搞得他们平白多了许多工作,各处怨声载道,向上面反应了几次也没见改善。然后也不知是谁提的议,居然决定集体罢工,想逼上面出来解决。
「……不好吧?」
阿灰在冥府都不知待了多久,这样的事还真是头回遇见,怔愣了半晌才道,「总有些人生老病死是照规矩来的。」
「这就是老弟你不懂啦!」李格手一挥,继续对阿灰循循善诱,「要知道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李格外貌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为人海派又喜充老大,平时总对着看不出年龄的阿灰一口一个老弟的喊,阿灰也不生气。
「这事咱们是解决不了的,必须上面把出错的环节掰正了才有解。没理由咱们下面的事倍功半,每天做得要死要活,上面一副隔岸观火、事不关己的模样。」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渡夫 第2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