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的生命就是在等待。
冥府里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四季交替,待得久了,便连时间也不记得。他唯一记得的,就是等。
他已经等得太久,等到连自己在等什么都不记得,等过了岁岁年年、暮暮朝朝,往着地老天荒的一日等下去。
他是一个摆渡人,小小舢舨来回在此岸与彼岸。姓啥名啥已经没有人记得,包括他自己。刚到岸边不识得他的人喊他「船家」,认识他的人则喊他一声「阿灰」。
阿灰在这忘川上摆渡多久已经不可考,只知道不论是去问牛头马面、文武判官还是孟婆,他们的回答都是相同的一句:「我到任时他就在那儿了。」
没人知道忘川上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小摆渡人,或许是冥府里除了地藏王之外最「老资格」的存在。
然而这对他而言并没有意义,因为他的存在,只为了等待。
冥府其实与人间没有太大的差别,人间该有的冥府差不多也有,好比山水湖泊、世代交替。唯一最大的差别大概只有天空,即使在天气最好的时候,冥府的天空也是一片阴霾。
阿灰平日做得最多的事,除了摆渡,就是发呆。他总是蹲坐在岸边某块大石上,凝视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又或是那开了一地的红花。
忘川旁长了不少的彼岸花,这些花并非时时都绽放着,每年到花季时,那沿岸朝天际铺去的红花,壮丽得让人呼吸困难。
似是火海、似是血海。
那一地无边的艳红总让阿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胸口似有什么在拉着扯着……
疼得痛彻心扉,偏又移不开眼。
【第一章】
忘川。冥府分隔此岸与彼岸、生与死的一条河。
其实忘川并不如世人所想的恐怖,大部分的时候它都是宁静的。约莫百来尺宽的河面上平静无波,只有舢舨划过带出涟漪时,水面才会出现同心圆,一圈又一圈地漾开。
小舟靠了岸。不多时,又归回平静。
忘川两旁是满满的卵石,大的有一张椅子那么大、小的有时只有鸽卵大小,但大部分约莫都是巴掌大。岸上稀稀落落长着几棵树,只是都是枯的。忘川阴气重,岸旁似乎只有彼岸花能够生得灿烂。
大部分时候阿灰都待在此岸,他是冥府少数可以光明正大待在此岸的人。他的存在是那么理所当然,没有人会担心他意图逃离冥府,就像他是河岸边的一块石、一棵树,激不起人半点防心。
说到阿灰,大家想起来的便是狭小破旧的船身,一身褪色严重的灰棉布衣、一顶老旧的斗笠,还有一头与灰衣一般斑白的灰发。
曾有鬼差笑着跟阿灰说:「阿灰,你这船也该补补了。每次你一面撑篙它一面进水,到河中时我都怕自己要填川了。」
忘川不恐怖,但不代表不危险。
忘川底下是数也数不清的怨灵,无法安息、无法超渡、无法投胎。它们早在无边无尽的痛苦中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攀抓的本能。
就像溺水的人,它们什么都抓,哪怕是死灵鬼差,还是神佛妖怪,一年不知要抓多少填河。阿灰的小舢舨是唯一不会引起怨灵骚动,可以在河上自由来去的存在。
阿灰压了压原本就遮去大半面容的帽沿,后脑露出一片年老之人斑白的灰发,灰发下的耳垂与后颈肌肤倒不特别显老,至多三十来岁。嗓音倒是与老人无异,低沉沙哑。
只听他答道,「没的事,沉不了。」音调就如平静的水面无波无浪。
于是便在这忘川旁过了百年、过了千年。
一日,岸边来了个小娘子。小娘子左顾右盼,迟迟不肯上船。
「小娘子,上船吧。」阿灰的声音幽幽响起,「既已来到此处,前尘已矣,莫再留恋。」
忘川可以是个很安全的地方,也可以是最危险的地方,端看你如何面对。你举止从容、坦然面对,它就激不起波涛;你心绪不定、念念不舍,它就能惊涛骇浪。
「船家……你可曾见到我家官人?」小娘子含泪欲泣、楚楚可怜。
「小娘子可是在等你家官人?」阿灰问。
相约忘川,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是的,我与我家官人相约在此。」小娘子细细说明了相公的模样,美眸充满期待,「船家可曾看见这样一个人?」
「小娘子,这忘川之所以名为忘川,是因为在忘川旁待得愈久、忘性愈大,最后别说为何而等、等的是谁,就连自己姓啥名谁都会忘记。」阿灰的声音低沉,缓缓说着。
「我要等我家官人。」小娘子摇头,继续徘徊。
载着这样执着的人过河很危险,阿灰没打算陪她填川,迳自走开了。
过了几日,小娘子已忘了她家官人相貌。
阿灰给一人渡了船,撑回此岸见着她便又劝,「若是有缘,你们自然能再相见的。待在忘川很危险,你先过吧。」
「不,我与官人约好,必等到他来。」小娘子答。
又过了几日,小娘子已忘了她家官人名姓。
「过河吧,他来时我会告诉他,让他去寻你。」阿灰又劝道。
小娘子摇头,「不……我们约好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阿灰再去问她时,她已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阿灰说,「小娘子随我过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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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夫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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