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当家 第二十三章

  「我要用钱,不知够不够用?」
  匣子里有娘给的两家庄子和铺子的地契房契,这几处的出息算是活水,她不打算挪动,余下皇上赏赐的银票、往年长辈或兄长给的各式各样金银锞子、小元宝和小金块,当然,也有自己的俸禄,最后加上保凤诀那趟镖赚的银子,再加上碎银,算一算……她叹息一声,理想很美好,现实就残酷多了。
  她又算了一遍,很不幸,她没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就算再来一遍也不会多出一个铜钱来。
  她还缺四千五百雨。
  四千五百两,不是四两五百文。
  从来没为钱犯过愁的凤府么姑娘这下缘愁似个长了。
  她拍桌道:「把我的珠宝盒拿来!」
  这是破釜沉舟了。
  微芒自从六岁时跟在姑娘身边,这是第一回看见于露白为钱发愁,她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姑娘,奴婢身边也积了点私房,有十二两多一点,就算帮不上大忙,也不无小补,可好?」
  「你的私房借我使了,到时候嫁妆可没着落了,看你嫁谁去?」微芒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微芒娘在内院当着管事嬷嬷,父亲是外院管事,加上她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几口人的月银凑一凑,按理说,日子不会太难过。
  可惜摊了两个不务正业,贪杯好酒还好色的哥哥,几年前闹出人命,微芒爹娘为了摆平对方,污了府里的银子,被于纪撵出了府里,本来是连微芒也要一起撵的,于露白不肯,这才保住了她。
  这些年她要应付家里那两个不省心的哥哥,再添了嫂子和只会伸手要钱的爹娘,还能攒下十几两银子,简直是了不起了。
  「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姑娘,不嫁!再说了,惦记着奴婢嫁妆的人不嫁也罢!」她可是有志气得很。
  「好丫头,我会记得你的好的。」微芒不是那种嘴甜如水的人,她少数的优点之一就是说出来的话很爷儿们,绝对算数。
  一个丫鬟虽说伺候主子是她的活儿,可为的不也是赚点嚼用和嫁妆?自己的景况都这样了,还能想到她这经常把她抛在家里的主子,已经不容易了。
  于露白心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只是微芒那十几两银子也是杯水车薪,缓不济急。
  「妹妹,露儿妹妹,你在吗?」
  外头是她四哥的声音,混着吃货的吠叫声,吃货没吓到他,倒是把守在廊庑的弄潮引出来了。
  于露白横过眼波,吩咐微芒,「把这些收起来。」
  「是。」
  她起身看出去,发现于露行被吃货逼到边角,进退维谷,正使唤着弄潮把它赶走。
  虽然谈不上威胁,但他就怕这种软呆萌却对着他龇牙的动物。
  「小哥,你来了。」还常在她面前自夸纵横商界呢,连只小奶狗都怕。
  「就正好经过这儿。」
  呵,这一经过可就有点曲折了,她的晴川阁在南面,四哥的屋子在东侧,那得绕多远才能从她这儿经过啊!
  她也不接话,抱住吃货夸奖道:「哇,吃货好棒啊,竟然会看门管事了,这块肉干奖励你。」
  「它居然吃得那么好,露儿你这样会宠坏它的,狗养来就是看门护院的,得用链子炼着。」
  「我们家多得是护院,我也能打,吃货高兴看门就看,看不住,换我保护它。」于露白说完就把有些分量的吃货亲了下。
  她居然亲一只狗,于露行啧啧称奇,进了于露白的院子。
  于露白笑吟吟的享受他的不以为然,把吃货放下地,也跟着进屋,微芒已经手脚俐落的给四少爷送上了他爱喝的信阳毛尖茶。
  「还是妹妹你会过日子,我瞧着你这儿舒坦,连丫头看起来也比我那屋子里的顺眼多了。」屏风是清素淡雅的扶桑国墨绘花鸟荷花,窗沿上放一盆半开的兰草,瞧着叶片舒卷,漂亮得很,内外间隔的湘妃竹帘缀角是两颗婴儿拳头大的翡翠狮子滚绣球,精湛雕工栩栩如生,箬翠水头十足,不只狮子的憨态清晰可见,就连狮子抱绣球的宝相花纹也一清二楚。
  两个丫头穿的是丁香色素面掐七彩芽边比甲,桌上放的是蜜黄柔软、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杏子。
  两个造型不一的多宝槅,一边是各式各样的碟具,这些都是于露白的收集品,而另一边的多宝槅搁的只有一柄宝剑。
  不是他胆儿小,是他从来都知道那把剑不是用来好看装饰用,那剑鞘里的长剑是饮过人血的。
  「那改天小哥把你身边的踯躅和朝颜都让给妹妹吧。」
  踯躅是杜鹃花,朝颜是牵牛花,是四哥房里的大丫鬟,谁说四哥粗鄙眼里只有金钱的,她头一个不同意。
  「嘿嘿,你这一说,回去她们就要埋怨我嫌她们服侍不尽心。」
  「那我去向大嫂说道说道,给你换两个安静的丫鬟。」于府虽然几房人住在一起,但每一房的庶务还是自己管着,若是有需要公中出钱还是出力的地方,再知会一下世子夫人王氏即可。
  邱氏回娘家不在家这段时间,三房的内院庶务是由于露谨的妻子萧氏管着的。
  于露行一脸懊恼,「免了、免了,我就多说个两句,你这嘴皮子不饶人的丫头,非得弄得我这哥哥灰头土脸,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你让这些丫头下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里不用伺候,你们都下去,在门外守着。」连下人都不让听,她倒是想知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微芒和弄潮屈膝一福,都出去了。
  「有事就说。」
  「你和那位是什么关系?」他忍了好些天,一直寻不到机会过来妹妹的院子,这一来就开门见山的直问了。
  那位?「哪位?」
  「就那位凤公子,妹妹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提到凤诀,她的心忽然觉得怪怪的,回京路上,他们讲的话不多,他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但只要开口,凡事都落在点上,他跟得上她的思路。
  可以说,他们相处起来同步协调,十分合拍。
  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就好像和如墨哥哥在一起的感觉一样。
  一见钟情什么的她是不信的,可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的心却是异常的踏实。
  「我不是说过和他不过是因缘际会。」回京至今,他就像滴水融入大海,全无声息。
  她一回来也忙着处理那堆焦头烂额的罢官后事,被摘掉官位的事看似已经了了,朝廷、同僚什么的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就像祖父和爹说的,这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哪里是她一个粗心大意的女子两三眼能看清的?
  也许身在其中的大伯父、二伯父和官场中人也不见得能窥见全貌,所以她还是在家里当她的好女儿、好孙女,享受单纯被疼惜的幸福。
  只是自从她闯了这祸以后,大房那边不是没有微词,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她拖累了大伯父在户部的地位,家族蒙羞。
  闲话什么的虽然没有直接冲击到她,但是大房少往三房这里来,态度是很明白的。
  倒是二伯父很看不过眼的站出来替她挡箭,他说小辈春风得意时,有些长辈也没少沾光,趁这势头退下来也不是坏事,只差没指着大伯父的鼻子骂他白姐儿罢官影响谁也影响不了大房,他的世子之位可稳固得很,穷嚷嚷个什么。
  据弄潮打听来的消息,二伯父这话把大伯父堵得老脸焦黑,十分难看。
  事情过了半个月,看似消停了,这两天,大伯父却为了国公爵位跟爷爷闹上了。
  祖父虽然致仕,却还没向皇上请封世子为国公,也就是说国公的位置还是虚悬的。
  于露白不明白大伯父为什么不能体谅祖父一片苦心,皇帝目前对于府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冷置查看,国公府里最好过日子的方法就是低调再低调,这国公的位置早晚都是大房的,急什么,在浪头上给皇帝添事,是紧着去看人家脸色吗?
  她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大房怎么就糊涂了?
  「你能搭九爷的包船回来,什么因缘际会而已?你当我三岁娃儿吗?没有交情你会让谁上你的船?」于露行不高兴了,原来装老成的声音这会儿也不装了,因为带着急切,公鸭嗓反而更加刺耳了些。
  「你先告诉小妹,你对凤公子那么上心,难道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于露行咳了下。「什么事?哥哥这般英明神武,能出什么错?」他挠着腮边。「我只是想若能和他沾点边,从他指缝里漏点生意给我,可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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