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知道他好看,却直到此际他漾开的这一抹愉笑,才知他真真不是寻常般好看,狐族里即便是男子,也能媚得人骨头酥软。
挠脸挠得更使劲儿,把额角和颊畔都给挠红了,她晕乎乎笑,腼眺道——
「白凛也觉得我当捕快合适是吧我会是个好捕快,不会让姨爹也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你这么好,对我很好,以血相赠,替我挡掉好多事,这一年来日子过得确实轻松许多,本来都不懂,现下才晓得谢你」轻叹口气,又道——
「还有小黧哥哥,原来你将牠带进树心里,一直照看着啊。白凛,你真的很好心,唉,你自个儿都不知」话音陡断,干净利落,说话的人儿随即「啪」一声侧身倒卧下来,神识瞬间沉进黑甜乡。
自然,又是天狐大人下的手。
夸他心好,他只会一阵恶寒。
轻易一个指划,秋笃静立时被弄睡,怕树心里睡起来太硬太粗糙,他再一次指划,蜷卧的人儿于是飘浮起来——只是待他这么做之后,竟对自己发起恼来!
做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又不是他的谁!
即便是他的谁,他九尾雪天狐向来六亲不认、独行到底,是谁也没用!
「我心软?我善良?!嗯?!」飘浮的沉睡小姑娘已被他勾到眼前,他再次祭出食指戳人家腴颊,边戳边念。「我是替自个儿省麻烦,谁吞了你变成大妖,我就得出力收拾谁,多累!干脆来个釜底抽薪、一劳永逸,你究竟懂不懂?」
用戳的已不够泄愤,他改而捏她颊肉,才稍稍用力就把她的脸捏出一团红晕。
指下的触感极为真实,滑嫩似羊羔,温温血热。
白凛哼了声,最终还是松开指,放过她。
明明仅是回应他血气召唤的神识,他竟能碰触她,感觉她的体热。
而她亦能以十指替野狐梳毛,说明了她在他的气场里,即便是幻身也能如肉躯那样真实。
给出那一滴精血所引发的事,许多是他无法预料的。
往后又将如何?
他实在不爱这种不确定感,隐约感觉麻烦迫近,而他最厌恶的就是麻烦。
「麻烦。」他对着小姑娘的睡颜皱眉。
看着看着,结果再次伸手,试图弥补般揉了揉那被戳过又捏红的嫩颊。
秋笃静醒来时,听说已睡掉一整日夜,其间唤都唤不醒。
神气饱饱掀开眼皮子时,她家竹姨正祭出太婆们给的清净黄符打算替她净化驱邪,而她身上亦同时被施了银针、炙着醒神用的药草粉,熏染得全身药香,可说巫与医并用,双管齐下。
「竹姨、竹姨,我只是睡着,觉得好眠,才一直睡而已啦。」秋笃静一骨碌翻身坐起,为了安她家竹姨的心,她咧出一个大大笑颜,笑涡深深。
「都不止一次如此了。」秋宛竹吁出口气,见她醒转,绷紧的双肩稍见松放。
秋笃静呵呵笑想混过去,下意识挠脸才发现脸上也扎针了。
秋宛竹无声叹气,边帮她取针,边道——
「自去年冬,你莫名其妙失踪,后来在凛然峰山腰寻到你,自那时醒来,你一睡就是睡死、唤都唤不醒的事儿都有七、八回」拔掉秋笃静脸上最后一针的同时,她目光淡淡却专注——
「你的那位小黧哥哥呢?好像挺久没听你提及。那时说要跟他出去玩,结果才会闹失踪,后来寻到时,也只你一个,身边并无谁相伴,他去哪儿了?」
「唔,他就是离开了,去年冬他是来找我道别的,然后小黧哥哥就跟着他的亲人回家乡。」很努力不让声音渗入心虚。
竹姨从未见过小黧哥哥。
秋笃静心想,或者自个儿下意识是明白的,不能让竹姨或太婆们瞧见小黧哥哥,她们定然会起疑,而她那时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有个少年朋友一块儿玩。
即便瞧出不对劲,仍有些天真地想维持住一段友谊。
小黧哥哥带她走的那天,感觉一日并未过完,后来竹姨和姨爹告诉她,其实她已离开村子好些天。
大伙儿遍寻不到她,巫族女人们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后来是她催动手背上的守护图纹咒,才将所在地方显露出来。
「竹姨,小黧哥哥不会再回来了,他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一次上凛然峰还迷了路,不是小黧哥哥的错,我真的没事。」她讨好般又笑。「瞧,我可是精气神十足,只要太婆们别来逼我背咒画符,要我连三天不睡觉跟姨爹去巡城盯梢,绝对不成问题!」
秋宛竹睨她一眼,终被逗笑。
秋笃静暗暗松了口气。
幸得竹姨没要追根究柢,亦没把她「睡到叫不醒」的事儿闹开。
这处简朴竹苑建在山坳巫族村的外围边上,离太婆们村内的居处有些距离,竹姨除住在竹苑内,也把前头小厅堂当成帮人瞧病给药的地方,只要竹姨愿意放她一马,就不担心太婆们会知道。
唉,没法儿的,老人家惯于小事化大事,说不得要开坛起法。
秋宛竹语重心长道:「咱们巫族那些东西你提不起兴趣,至少也得把护身咒和清净咒学全,你这般体质,你不害人,人却争着害你,哪天真在睡梦中被叼走,可怎么办?」
秋笃静当然明白竹姨话中所谓的「人」,指的并非是人,而是热中修仙与成魔的大妖、小妖和精怪们。她用力点点头,唉唉地笑着叹气——
「竹姨,虽然巫术修习这方面我挺笨的,常惹得太婆们气跳跳,非常的精神抖擞,但我不会完全放弃,至少得学会护自个儿周全啊。」免得亲人、族人们都替她忧心。「而且我我其实」偷偷被保护了一整年,却是如今才知。
「其实什么?」
「啊?呃,其实我我肚子好饿啊!」
关于与白凛的奇遇和结缘,以及她几回「睡到叫不醒」其实是神识出窍等等的事,还是不敢明言。竹姨尽管比太婆们「明理」些,但要是得知有修仙天狐与她相交,也绝对不会轻允。
秋宛竹轻敲她额头一记。「睡了一天一夜,当然肚饿。」她退开,利落理着成排的三棱银针,并吹熄去邪毒用的烛火,道:「快去洗把脸、漱洗干净,灶房里留着酸菜猪肚汤和打卤酱,我再帮你下碗面条,一会儿就能吃了。」
「好!」她朗声响应,跳下榻并未立即去打水漱洗,而是先帮秋宛竹收拾。
「竹姨对我最好了。」非常卖乖。
秋宛竹忍笑哼了她一声。
所以慢慢来试试看。秋笃静心想。慢慢的,一点点将关于白凛的事闲聊般说出,比较能被接受吧?也许将来某天,竹姨甚至是太婆们知道白凛的存在,会相请他进村子里吃吃喝喝、聊聊天,也许真可能啊
「你右边脸颊一团红红,像被戳过、掐过,是睡时磕着了吗?」秋宛竹随口问,倒不十分在意。
「有吗?」秋笃静闻言伸手抚脸,稍用力压竟还真有一点点疼。「唔可能吧。」不、不——真是被人戳出来又掐出来的红和微疼啊!前思后想再思前想后,唯一可能下此「毒手」的就只有白凛!
这一回,他又把她弄睡,肯定是趁她中招后才对她「掐圆捏扁」。
她说他心软、是善良的,一提及这事他就下刀子,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说他对她很好,他才来又戳又掐欺负人是吧?
他这脾性啊,莫不是就爱倒着走、逆着来?
唉,下次再见,她定要郑重地、严肃地、再认真不过地对他提出要求——不要再突然放倒她,至少也得让她把话说完啊!
见她拧眉、鼓腮、皱鼻,一脸怪相,秋宛竹不禁又问:「怎么了?」
「姨,您说,倘若有一只千年以上道行的天狐,愣是把自身的精血赠了人,人没事,不仅好好的没事,还得了不少好处,就是那个嗯身体强健、元气饱满、恶灵退散之类的,那那只天狐也会没事的,是不?我的意思是,赠出身上的血,应该不阻碍接下来的修行是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呃没啊,也不是突然,之前听村里老人提过这传闻,当下没多想,可后来想起,就有些疑惑。」低头假装忙碌。
秋宛竹微地颔首,似乎没发现她忽地有些面红耳赤,只徐声道——
「若未一口气流失太多精血,对修仙者应是无碍。」
秋笃静安心了。「那就好。」
姨甥俩很快就将医箱和太婆们手绘并持咒过的符纸收妥。
秋笃静取来角落架上的脸盆正要打水去,房门帘子才撩开,突然听到她家竹姨在身后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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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狐王 上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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