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翊停下车子。
“你受伤了,要多休息,这些事就不要再想了。”卓翊爬到马车里面,帮姚清绣盖好被子。
“你打算这么做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死了,这一切就会结束?”姚清绣不想拖累他。
“如果你不在了,这一切就永远不会结束。”卓翊的声音很低。
“因为我会永远无法忘记你,这伤痛会跟着我一辈子。”淡漠的表情不是压抑的激动。
横亘在两人间的距离,像大海一样无法跨越。如果自己坚持要漠视卓翊的心,那他们只有继续在大海上漂流。姚清绣忽然发现,即使只有一瞬间,她也想向卓翊靠近。
“不用去找任何神医了,”姚清绣终于说出口,“我知道怎么解火云针的毒。”
卓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天毕竟是仁慈的,给了他一线生机。
“快说。”他的心因为兴奋而紧张起来。
“在北方的雪山山脚下,有一种冰霰草,长在初雪降下之前。冰霰与当地特有的银草相结合,成为冰霰草。将冰霰草研碎,连服六日,就可以化解火云花的毒性。由于冰霰出现之后很快就会降下大雪,因此几乎无人采得到。”
卓翊心中立刻盘算了起来。一百二十八次的火焚,代表清绣还有六十四天的时间,她昏迷了两天,现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赶到雪山了。
他的脸因兴奋而红了,他马上就要启程。
“可是,北方终年寒冷,雪来得特别早,冰霰不如南方容易见到,即使能够赶到雪山,可能也只是徒劳。”这就是她当时不肯说出口的原因。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卓翊立刻跳回前座,快马加鞭往北方行去。
接下来的两个月,两个人就是在兼程赶路中度过。由于有了明确的目标,卓翊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重,只是姚清绣每次烈火焚身的痛苦,他恨不能替她受。而旅途奔波,多少也加重了姚清绣的伤势,两相夹攻,她每天就是在痛苦中煎熬。
姚清绣在痛得受不了的时候,也会以银针刺穴暂时止痛,但效果有限。此时,卓翊就会怨恨起范嫣和自己。
如果能以真气疗伤,清绣就能快一点好,少受一重痛苦,可是他与清绣练的内功不同,可能会有相冲的危险。
如果自己的真气,能够与清绣的真气相融为一,是否也能帮她打通经脉?
他练的是至刚至阳的内功?如果能够逆行经脉,是不是能转为阴柔的内力?
卓翊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在他小时候,神经逆行过经脉,几乎每个练内功的人,在练到无聊的时候,都会试着变些花样,他就曾经这么做过,却被师父骂了一顿。师父说,让内息在经脉里乱走会让阴阳之气混乱,在内功基础不够之前,容易走火入魔。就算是修练内功有成,逆行经脉也容易削弱本身功力,对身体有害,所以不可轻易尝试。
自从听了师父这一番话,卓翊就不再逆行经脉了。
可是如今,如果逆行经脉能稍减清绣的痛苦,他就算是功力尽废,又算什么?
卓翊开始尝试,将内息倒着在身体里走一遍,虽然不顺,但他发现并非不可行。
他怕姚清绣发现会拒绝他,所以在她入睡之后,他偷偷起来尝试,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点地输进她体内。
当他发现清绣的情况有改善时,他开始每天夜里输真气给她。
每晚借着月光,他凝视清绣的脸,就觉得离光明又近了一天。
清绣总有一天会好起来,他想。
在卓翊真气的辅助下,清绣的伤势复原得很快,清醒的时间长了许多,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她想,是因为有卓翊的陪伴。
以前两人久久才说一次话,可是每次说话,她都被卓翊气得半死。现在两人朝夕相处,她才发现卓翊其实没那么可恶,甚至有点可爱。
可爱?这是她第二次对卓翊产生这种想法了。
她想多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卓大哥,”清醒的时候她问他,“为什么你叫铁面神捕?”慢慢地,她移到前面,与卓翊坐在一起。
“那是江湖上朋友取的绰号。”卓翊边驾车,边扶了她一把。
“叫铁面,可能是说我查案时铁面无私;另一方面,应该是因为我不苟言笑。”
“是吗?”说“铁面无私”她认同,看他怎么把她当女嫌犯就知道了。“不苟言笑”?他对她可是“笑口常开”啊!
“不太符合。”她想了想,回道。
“怎么说?”卓翊望着她。
“我觉得你常常笑啊!”
“是吗?”卓翊自己都没发现。“我想,是因为跟你熟了吧!”
“不对,我记得很清楚,在小茅屋你救了我的那一晚,你就对我笑了。”
那完美的笑脸出现的那一晚,姚清绣永远不会忘记。
“真的?”卓翊想了想,好像是。回想起那天的事,卓翊忍不住又笑了。
“因为,你真的很有趣。”
“怎么说?”那天自己先被他打伤,晚上又被黑衣人刺伤,实在是倒霉至极,不知道哪里有趣了。
“你别忘了,我可是盯了你一天呢!”
他看着她气呼呼地关上门,她气呼呼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本来以为她会开始发脾气,没想到她开始喂鸡、浇花、看书、洗菜、切菜,甚至上山采药,但不管是对鸡对花对书对菜或是草药,她都把它当成倾诉的对象,对它抱怨着今天的悲惨遭遇。
也许从那时起,自己就喜欢上她了吧!他在尔虞我诈、血腥残忍的世界里打滚太久了,“单纯”成为他内心深处的渴望。清绣聪慧,却毫无机心,让他也跟着简单起来,快乐起来。如果能与她相伴一生……卓翊有了这个念头,却不知道上天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大家为什么只注意到你的铁面无私和不萄言笑呢?我觉得你该叫气玉面神捕才对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姚清绣又说。
“你知道吗?”卓翊看着她道:“其实我很不喜欢我的脸。”
“为什么?能长成这样,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每次看到卓翊的脸,姚清绣都觉得像在看神迹。
“因为我小时候长得像女生,我娘和邻居都这么说。”卓翊有些不好意思。
“我跟男孩子玩的时候,如果我赢了,他们都会说些激我的话,那些话都是在嘲笑我的长相的。”
“他们很无知,不要理他们。”姚清绣跟着生起气来。“他们输不起,又嫉妒你。”
“那时我年纪小,哪懂那么多?回家总是很不开心。虽然我娘会安慰我,叫我别在意,但我还是很不服气,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男子汉。”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心里也有些奇怪,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即使是他那一帮兄弟也一样,对清绣,却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
“所以后来你就苦练武功,做到大捕头?”
“对啊!说起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或许是小时候的印象太深刻了吧!让我一直都不喜欢我的脸。”
“千万不要这样想。”姚清绣认真地道。“所有人见到你,一定都会觉得很幸福,因为你让他们见到了上天的奇迹。”
“有这么夸张吗?”卓翊失笑。
“一点也不夸张。每次看到你的脸,我都会忘了所有烦恼完全沉浸其中。”
“所以,你喜欢我……的脸吗?”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喜欢我吗”。
姚清绣大力地点了头。“如果我能长成这样,早就天天镜子不离手了。”
卓翊笑了,其实他觉得清绣才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女孩。
“好,从今天起,我也会喜欢我的脸。”
因为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他在心里想。
经过近两个月的奔波,他们终于到了雪山脚下。
上天垂怜,他们找到了银草,而且雪山山顶虽然终年积雪,但山脚下现在还没降雪,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山脚冷到出现冰霰时,就能采得冰霰草。
卓翊将马车留在最近的镇上,背着姚清绣走到雪山下,在山脚向猎户租了一间小屋。雪山即将降下大雪,大部分猎户都忙着下山过冬,他们却要在这里等待,等待上天宣判他们的命运。
如果这几天没有冰霰,如果在最后一次发作前采不到冰霰草……随着日子一天天逼近,这些念头总是纠缠着卓翊,可是他绝不说出口。不到最后一刻,他都要抱着希望。
等待的日子特别漫长。每天天将露白时,卓翊就会跑到银草所在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冰霰出现。失望而归后,他们却又若无其事地聊天,然后,把希望放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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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太祸害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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