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窦娥真明白娘的心意,我也正想说,楚公子不嫌弃,常来我们这儿走动吧。我们也不过就是多添一副碗筷,人多,饭吃着也香。先前听楚公子说,碰上棘手的案子,公子别瞧咱们家窦娥是个女儿家,她可机敏灵慧了,要碰上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说不定难题就顺顺地解了。」
楚勀又更错愕了,蔡老夫人不是小娘子的婆婆吗,怎么这么热心的邀约他?难不成这婆媳俩是一同看上他了,她想为守寡的小娘子招婿吗?
他把鸡腿放回碗里,下意识举起油腻腻的手,摸了摸脸颊,他这副寻常皮相也能得到女人青睐吗?应该不太可能吧。
倒不是说他对寡妇有啥偏见,窦娥年仅十八便守寡,也是可怜,且她生得水灵标致,说是楚县第一美人其实也不为过,被这样的她看上……他实在说不清自个儿的心思,有些为难,也觉得有些奇特,甚至莫名的心慌意乱。
「咳咳……」楚勀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老夫人与小娘子的好意在下实在受不起,也不好常来打扰,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请老夫人与小娘子万勿挂在心上。」
「楚公子可是救了我一命的大恩人,哪是一顿饭就还得了的小恩情?」蔡婆笑道:「对了,公子究竟心烦哪桩棘手的案子,若是公子不介意说出来,咱们也好帮好公子想想主意。」
妇道人家能帮忙想出什么好主意?他不由得这么想,却也不好明白拂了老人家的脸面,想着不如说出来,让她们知难而退。
「不瞒老夫人与小娘子,在下初到县城当差,碰上一桩十分棘手的案子,着实想不出分辨真凶的办法。」
「是不是城西那桩双生子弑父命案?」蔡婆问道,那桩案子可是轰动了整个楚县。
「正是,老夫人果然有见识。」楚勀笑道。
这桩双生子弑父案难就难在生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抢着担下弑父之罪,可行凶的分明只有一人,但就连目睹凶案的证人也无法分辨究竟谁才是凶手,让他倍感头疼。
其实这案子说起来,着实令人同情。
方家双生子的老爹游手好闲,平日嗜酒嗜赌又爱逛窑子,碰上喝醉或输了银钱的日子,回头就是殴打自家娘子出气。方大娘是个苦命的,白天在小客栈里当厨娘帮手,赚些薄银,夜里还得帮几户人家浣衣才能多挣几文钱。
方家一对双生子今年刚满十三,兄弟俩都争气,书读得好,课余还会轮流上山打柴去卖,补贴家用。
案发那日,不知是双生子中的哪一个,打了柴回来,见满身酒气的方老爹在家里头翻箱倒柜,摔罐砸碗地想找方大娘的私房钱出去赌,方老爹见儿子背上一捆柴刚放下,便大声喝骂讨要银钱,双生子之一连话也不肯跟方老爹说上一句,醉醺醺的方老爹一时来气,对儿子动了手。
长年受气的方家儿子满腔愤恨霎时翻腾,随手捡起地上的铁锅铲,朝亲爹的胸膛狠狠刺去,直到看到父亲倒地,方家儿子才彷佛清醒过来,他焦急的将父亲翻过身,用手紧捂着父亲的伤口,见血怎么都止不住,惊吓得满手血地爬出屋子,刚好碰上自家兄弟回家。
另一人安抚着行凶的兄弟,梳洗干净,换下血衣,要陪他到衙门认罪。
两人稍微收拾了现场,一同去了衙门,一升堂审案,按大元律法,手弑双亲者,须处斩刑,结果竟是兄弟两人都称自己才是行凶弑父的真凶。
县官招来附近邻人问案,没人分辨得出究竟那日先入家门的是双生子中的哪一个,至于方家娘子,得知儿子之一犯下弑亲血案,过度忧愤心急,以致中风,如今人还没醒过来,看过的大夫说,兴许再拖上几日恐怕人会不好,也要殁了。
窦娥听着楚勀的叙述,忽然问道:「方才楚公子道,行凶的方家儿子满手血的爬出屋子,地上可留有血掌印?或者殁了的方老爹衣服上可有血手印?」
「是有的。方老爹衣服上有好几个掌印,大部分都有些模糊,但有几个倒是挺清楚的。」楚勀寻思起来,她为何问血手印的事?莫非血掌印可……
「楚公子,即使是双生子,掌印手纹也不可能相同。」窦娥又道。
「手纹?」他微微拧起眉,这词儿倒是新鲜。
窦娥见他表情狐疑,不禁想着,在这「伪」大元朝,应该还没有用指纹来断案的方法,唉,想想在未来人间,连小孩子都知道指纹辨识是什么意思,真不得不感叹科技的进步啊……呃,她离题了,言归正传,既然他不懂,就让她想个理由好好解释一番吧。
「我们掌心上有纹路,每个人的手纹都不相同。楚公子可瞧瞧,奴家与娘亲的掌心纹路便不相同,楚公子与咱娘儿俩的掌心纹路也不同。」
她摊开掌心,也拉起婆婆的手放到桌上摊开,让他瞧个仔细。
「县城大街上算命的半仙,都爱看人掌心纹路断命,奴家猜想,每个人命运不同,掌心纹路也必定不同,否则那些算命的半仙如何用掌纹论断人的命运,奴家也暗自好奇比较过,尚未见过掌心纹路相同的。或许楚公子可让人拓印方家双生子的掌纹,比较一下血掌纹,说不定就能找出真正的凶手。」窦娥说得含蓄,心里却想着,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能找出行凶的是谁。
楚勀看了看自个儿的掌纹,又瞧瞧窦娥与蔡婆的掌纹,心里真正生出了佩服。这个小娘子,果然是个观察入微且敏锐聪慧的姑娘。
「多谢小娘子提点,在下回头就用用小娘子提的法子。」
他真的很想马上离开回去试试这个法子,但这么做实在失礼,他只好陪两人吃喝又聊了好半晌,这才起身告辞。
会不会一桩令人头疼的案子,真让小娘子几句话给破了案?楚勀当真好奇得紧,心里其实已将窦娥的话信了大半,如今只差亲自验证了。
【第二章】
楚县近来最轰动的大事,莫过于贪名在外的新任县大人,扮了回火眼金睛的青天大老爷,查出双生子一案的真正凶手。
听说县大人办案那日,消息传了出去,说是县大人有个妙法,可以找出真凶,于是堂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升堂后,县大人让人拿红墨与纸张拓了双生子的掌印,又差人拿殁了的方老爹的衣服,比对上头的血手印,这一比对,即知行凶的是弟弟,而哥哥不忍弟弟被处斩刑想顶罪。
县大人一找出真凶后,双生子在堂上抱头痛哭,外头挤着看热闹的百姓们闻之都鼻酸了,连向来只爱钱的县大人也沉默良久。
接着堂外有人高喊县大人饶命,希望能为犯下弑亲血案的方家弟弟求情,毕竟方老爹在外名声早已不佳,方大娘受的苦邻里街坊无一不知。
想顶罪的哥哥听见堂外人高喊求情,松开紧抱弟弟的手,朝堂上县大人不断磕头,哭着为弟弟求情,忽然堂外又有人喊方家娘子殁了。
双生子一听,一同号哭出声,大喊道:「娘、娘啊—」
那一喊,堂外头看热闹的人们有不少被喊出了眼泪,于是更多人高喊「求县大人饶命啊」。
县大人终于有了动作,举板拍案,沉稳的惊堂木声让堂里堂外瞬间变得寂静,只听县大人道—
「方子颢,你平日孝顺娘亲,但顶罪一事,仍须判罚,否则日后本官难以服众。本官罚你日日夜读至初更响,参加明年秀才考试,需榜上有名才得以免罪,若不然,明年秀才放榜后,你必须入狱服刑半载。」
堂外一片静默,没人想得到县大人竟这样法外开恩,方家无钱无势,绝无可能行贿县大人。
「方子劲,你手弑亲爹,按大元律法当处斩刑,但仵作验尸后,认为方老爹的死有一半当属意外,单凭你一己之力无法以铁锅铲置亲爹于死地,当是在案发时,方老爹俯身坠地,致使铁锅铲刺入胸中,本官猜想你并无取亲爹性命的念头。
「然本官可免你死罪,活罪却难逃。方老爹之死虽有意外之因,可你动手在先并非全无罪过,本官罚你日日夜读至三更,除需明年秀才榜上有名,后需赴京试,至少取得三鼎甲之一,以慰令堂在天之灵。若你做不到,只要有一试未过,即刻入狱服刑五年。本官如此判案,你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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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牵羊妻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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