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到儿子为了一个女子,不断跟自己讨价还价,她心底自然极不舒坦,可转念一想,儿子到底大了,确实也该有个通房,除了赵颐萱的出身特别,东西两院都是些出身卑贱的丫鬟,如果是她,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心思一转,罗氏缓了口气,「好吧,你若是真这么喜欢,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真的吗?!」叶德升喜出望外。
「娘答应过你的事,几时让你失望了?不过,眼前赵颐萱让你堂哥看上了眼,娘得再想个法子,才能顺利把她弄过来。」
「谢谢娘!」
那对母子后头又说了些什么,叶钊祺己没心思继续听,他白着脸,木然的走回东院,只觉得浑身冰凉。
先是他信任的时晴,再是在他认知中,一向慈爱大度的婶婶,原来全是包藏祸心……昔日他深信不疑的一切,全是可笑的谎言,而他就像个傻子,被这些人把持在掌中,耍得团团转。
绣花灯罩里的烛火晃了一下,房里光线跟着闪烁,坐在窗边长榻上的赵颐萱,忙着批阅从国子监带回来的试卷,偶尔抬起头,睐着一整夜躺在炕上,也没起来用膳的叶钊祺。
「少爷?」她忍不住出声低喊。
房里一片寂静,叶钊祺毫无动静。
赵颐萱搁下试卷,起身来到炕边,迟疑片刻,才伸出手轻轻摇了一下叶钊祺的肩膀。
按照往常这位大少爷的脾气,肯定是要冲着她又瞪又骂,毕竟他自恃娇贵,容不得下人随易碰触身体。
孰料,坑上的身影动也不动,静如死寂。
赵颐萱心下一惊,改把手放上叶钊祺的前额,就在这时,一只手猛然攫住了她。
「谁准你乱碰的?」叶钊祺总算有了反应。
赵颐萱赶紧将手收回来,看着炕上的人翻了身,脸色不佳的瞪住自己,她才松了口气。「对不住了,因为少爷都不说话,我还以为您病了。」
叶钊祺坐起身,神情怪异的默不吭声,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压根儿没听见她说的话。
赵颐萱心感诧异,又不敢直接问,只好旁敲侧撃,「少爷还没用晚膳,要不我让人送些点心进来?」
「不必了。」叶钊祺淡淡睐她一眼,意兴阑珊的躺回去。
这样颓靡丧志,莫非白天发生过什么事?赵颐萱心细如发,窥出叶钊祺似乎心事重重。
望着那浑身透出孤独的背影,她心中莫名一紧,温声道:「不知少爷有什么烦心的事,能否说出来与我参详?」
炕上的人良久不语,就在赵颐萱打算放弃,返回窗边长榻继续批改试卷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闷不乐的询问。
「赵颐菅,在你看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爷为什么会这样问?」
叶钊祺闭起眼,一想起昔日挂着慈祥面貌的婶婶,原来背地里是这样看待他,他心里就好似刀在割。
「你也跟他们一样,都认为我是个没用的浪荡子吧?」
闻言,赵颐萱有些心虚,坦白说,由于先前受了他无数的羞辱,她对他确实是满心的反感。
不过,这几日接触下来,她慢慢发现,其实他并不像她想的那样顽劣,要是收敛一下脾气,倒也能心平气和的商议大事。
思及此,赵颐萱真心实意的给了建议,「少爷只是脾气坏了一点,偶尔冲动了些,要是能管束一下自己的脾气,多培养一点耐性,相信做任何事都能有很大的收获。」
叶钊祺的心,因她这番话而震动了下。
就连他的亲人里都那样不齿他,彷佛他早己无可救药,她一个外人,又时常受他责罚羞辱,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这番话对他而言,无疑是一股暖流,让他在遭受亲人背叛的寒心中,感受到一丝温暧。
但,长久以来的放纵与任性妄为,早使他忘「如何表达感谢,以及如何放低姿态与人互动,心中虽暧,可他什么也没做,更没回应赵颐萱。
久未得到回音,赵颐萱知他脾气,只当他是听不进去,懒得搭理自己,也没多在意,笑了笑就回到位子上,继续批改试卷。
熬到了下半夜,赵颐萱抵不住疲倦,趴在紫檀几上小歇。
叶钊祺躺了一夜,也没真正入睡,听见房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便起身来到窗边查看。
一看见自己那张俊脸,挂了两个青紫色的眼圏,叶钊祺撇了撇嘴。「你这女人是打算把我的身体熬坏吧?」
见赵颐萱毫无反应,想来应该是累坏了,他才转而看向几案上那一迭试卷。
身为国子监丞,他的官务主要是监督国子监的内部事务官,以及订了规范,约束在国子监就读的监生。
讽刺的是,他乖戾顽劣,品性不良,这个官职由他来担当,国子监里的官员都相当不满,就连年轻的监生对他也不怎么尊敬。
面对这些人的冷落排斥,他干脆变本加厉,更不把这些人当回事,平日独来独往,对于官务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干。
看到这些试卷,他才想起,年末的时候,国子监内部会针对这些事务官进行考核,由于背负着教育监生的重责大任,考核自然也是着重在才学方面。
因此这些试卷,全是事务官接受考核时写下的,再由负责管理事务官的国子监丞批阅,透过这些试卷的评分,进行事务官的名次排序,再藉由排序来汰换不适任的事务官。
往常他都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扔给副官,没想到赵颐萱竟然揽下来,这丫头肯定不晓得他的行事作风,才会这样傻。
她根本没必要这么拼命,反正她把事情搞砸了,担下臭名的人是他,她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疲惫不堪。
难道,她是担心会害他丢脸,或是丢了官才会这么拼命?
想起亲人无情的嘴脸,再对照眼前的赵颐萱,叶钊祺一时千头万绪,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自从爹娘接连辞世,遭逢打击的他开始自暴自弃,放纵自己成为众人口中的浪荡子,更厌恶听到有人将他拿来与爹作比较。
而赵颐萱在遭逢家难之后,又碰上了跟他交换身体这样的衰事,运气当真可说是背到了极点,而她非但没有怨天尤人,依然很努力的做好每件事,相比之下,他忽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放纵,是一种不成熟又可笑的孩子心性。
叶钊祺端详了赵颐萱好半晌,像是省悟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接着提起桌上的朱砂笔,往几案另一旁的长榻落座,漏夜批改起来。
【第三章】
糟了!昨夜她竟然睡着了,还一睡到天亮!
当晨光透过花鸟窗棂透进来,晒上赵颐萱的脸庞时,她两眼立时一睁,懊恼的情绪涌上来。
国子监的事务官都在恶意刁难,还联合起来排挤她,甚至在言谈间语带不敬与轻蔑,她就是气不过这些人的态度,才下定决心要亲自把这些试卷批阅好。
批阅这个工作可不是人人都能做,毕竟考核对象是国子监的官员,这些人当初之所以能进入国子监,凭的是满腹才华,他们写出来的诗文自然也是具有一定水准。
要想评断这些诗文的优劣好坏,当然也得拥有不错的学识涵养,尽管她过去饱读诗书,可到底没有评断过他人的诗文,批阅起来自然有些吃力。
「这下可好了,又不能堵那些人的嘴了。」赵颐萱自责的轻捶自己额心一下,翻弄起了几案上的试卷。
蓦地,她顿住,接着不可思议的瞪大眼。
昨夜剩下的那些试卷,竟然全都批阅好了!
赵颐萱一凛,立刻坐正了身,仔细察看那些试卷,只见批改的字迹苍劲有力,下的批注更是言之有物,句句引经据典,即便是坏的评语也让人心服口服。
她敢大胆推论,能写下这些批注的人,肯定是个惊世之才,倘若现下是父亲看见这些试卷,绝对会大大惊艳,想办法拔擢此人。
但会是谁呢?
赵颐萱目瞪口呆的放下试卷,撇首望向暖炕,然后起身走去,就见叶钊祺侧身而卧,一只手垂放胸前,手指与袖口均沾上了墨迹。
是他!那些批注全是出自于叶钊祺之手!
赵颐萱震惊极了,好半晌反应不过来,直到炕上的人睁开了眼,一脸疲倦的坐起,对她的瞪视皱了下眉头。
「你做什么一大早就瞪着我?」为了批阅那些试卷,他一直熬到天亮才睡,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儿。
「那些试卷……全是你批注的?」她向他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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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自个教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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