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陷入长长熟睡中的默青衣,神情沉静而美好,胸膛轻微起伏,睫毛一动也不动,她多么希望他正在聆听自己说话,可也心知肚明,自己终究只是在喃喃自语罢了。
然而就算如此,邓箴还是无法自抑地一直一直跟他说着话,因为这些话待他醒来,她是永远不可能有勇气说出口的。
「对不起,要是我后来能管住自己,不要心悦上你就好了。」她鼻头有些酸楚,哑声涩然地笑了,「不对,是就算心悦你,也该安安分分地做个侯府的普通庖丁,我错在……不该忘却身分,恋慕于你……为着自己的自私,竟弃你身体安危不顾。」
「我多么希望那一夜能重新再来,我定然不再心生怨怼,不再感到受伤、失望。」她说着说着又不自觉地落泪了,胡乱地随手抹去了泪珠,鼻音浓重地低声道:「你后来也是对我失望了,所以才要我出府返家的对吧?侯爷,对不起,都是我不懂事。」
「……不……对。」
邓箴呆住了,恍惚以为自己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知何时,疲惫俊美的默青衣已然睁开了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浅淡的薄唇嗫嚅轻嗡,嗓音瘠哑得几乎听不清。
似昏似明的晨晓中,他眸光幽幽湛然如星子,神情迷离,仿佛将醒未醒,仿若还置身梦境……
「侯、侯爷?」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巨大狂喜汹涌冲上心头,眼底热泪却失控夺眶而出。「你、你醒了?」
默青衣凝视着她,良久后,眨了眨眼。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她泪水落得更厉害了,匆匆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单薄的肩头微微耸动,哽咽喃喃。
「别,哭……」他直勾勾地望着她,清眸里还有一丝浑沌的迷茫。「你……会说话了?」
……他究竟昏迷了多久?
默青衣茫然脱口而出的问话令她猛然抬头,通红楚楚的泪眼闪过一阵强烈的慌乱不安。
「我……」她不假思索地捣住了嘴巴。
「天天……在我耳畔念叨,扰人的声音,」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寸。「是你吧?」
邓箴的心直直往下沉去,小手无措地绞抒着衣角,双膝一软,慌忙忙地离榻而起,砰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你做什么?」他心一惊,挣扎着想起身搀扶她,可躺了近大半个月的病体终究虚弱无力地颓然倒卧回榻上,唯有冰凉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我、我只是说笑……咳咳咳咳……快,起来……」
她仰望着他,泪眼模糊而畏怯。「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骗你,我……」
他眼前金星乱窜,瞬间憋出了满头冷汗,却还是努力地对她微笑,眼神温柔而抚慰。「我……听你……说……别,怕我……」
邓箴感觉到他牢牢攥握着自己手的大手渐渐出汗,心下一酸,胸口震荡澎湃地满满流淌着什么,仿佛就要破胸而出——不知不觉间,她反手覆握住了他的手,小小的双手试图呵护煨暖,鼻头也渐渐红了。
「我,曾被人贩子下过哑药。」她鼻音浓重,破锣嗓子里满满是羞愧自惭。
「嗓子便坏了。」
自己的声音粗嗄难听,仿佛阵阵刮人耳膜,若早知他今日便会醒来,她说什么也不敢再在他榻边叨叨絮絮的。
「你,真傻……早该告诉我的。」他眸光掠过一抹恍然,随即满满怜惜痛楚之色,喉头也发紧了。「莫怕,太医……定能治好你。」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欠侯爷的己太多,这嗓子,日后少开口也就是了。」
「阿箴!」他如墨的好看眉毛紧蹙了起来。
「侯爷,阿箴得赶紧向大人们禀报您已然醒来的好消息,而且皇上派来的太医们最近都长住在侯府中,随时候传。」她不愿再谈这个,顾左右而言他地浅浅笑道,「还是让太医们来帮您再号个脉吧?」
默青衣没有放开她,温柔如清泉的目光执着地注视着她。「——你,不问我什么吗?」
她一愣,苍白小脸微带困惑。
「我……」他伏在迎枕上的痩削身躯微微发抖,憔悴的眉眼有着深深的苦涩,也有一丝再压抑不住的……渴盼,声若呓语低喃,「仅剩两年寿数了。」
邓箴望着她,无声的泪水又悄悄落了下来。「我知道。」
苍天何其不公……
「我不想连累你。」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深邃眼眸里有着深深的黯然、脆弱与不甘。「我既给不了你一生,无法……照顾你一世无忧,便不该令你为我伤心流泪。」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可你还是回来了……」他清眸泪光漥然,颤抖而盼望,哑声轻问:「那么我,能自私一次吗?」
邓箴泪眼痴痴地望着他,忽然轻轻笑了。
她以为她这辈子永远也没有资格陪在他身边,可是在经历了他这一段濒临死亡昏迷不醒的漫长煎熬过后,她早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能陪着他,不管为奴为婢,她永远再不踏离侯府一步了。
「只要你还要我,不管是一年还是一天,甚至是一个时辰也好,阿箴都陪着你,生死不离,甘心情愿。」她一个字一个字,无比刻骨铭心地说。
他忐忑脆弱的眼神渐渐明亮灿烂了起来,病态的惨白玉容仿佛也染上了一抹兴奋狂喜的红晕。
「阿箴。」他的低唤很轻很轻,仿佛害怕惊吓着她,嘴角笑意却荡漾得越来越深,清眸泪光闪闪。
「你的心跳多久,我的心就随着跳多久,」她慢慢地将他的大手裹抱到自己心口处,含泪嫣然一笑。「我既舍不得你痛,就陪着你一起痛吧。」
默青衣再也忍不住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只求老天,此生就允他放肆这一回吧!
在接下来的辰光里,他们无比珍惜着每朝每夕的相处时刻,也许知道相守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没有多余的流光可虚掷浪费。
而侯府中的众人好似也知晓个中情由,自那日起,邓箴便隐然是众人眼中的镇远侯府主母。
邓箴却丝毫未觉这一切奇妙的改变,她满心满眼里唯有面前这憔悴呋丽的男人而已。
每日睁开眼,她只想着该做些什么滋补美味的吃食哄着他多吃一口,她要亲手为他梳发,束冠,为他打点衣着,暖着他的手,他的身子,再不教他受半点风寒。
太医说,此刻的他就像一株日渐衰败的风中青竹,再禁受不了下一场风雪来。
「侯爷,喝口红枣团子汤吧?」
这天午后,邓箴推着坐在那架精雕华美椅轮里的默青衣来到芙蕖湖畔的八角亭内,燕奴己早早命人在里头燃起了一只暖火金葱笼,还有她叮咛交代备下的小汤火炉子。
小汤火炉子上头搁着的是她大清早就炖煮了香甜软烂的红枣团子汤,那团子不用难以克化的江米揉制,而是上贡的胭脂雪玉米,统共也不过一合,皇上命人统统送到镇远侯府了。
「阿箴,我不是老人家。」他微笑着牵过她的手,清眸闪动着潋滟温柔的笑意。「你忙了大半天,坐下来陪我歇歇。」
「你午食只喝了两口鸡汤糜。」她温顺的目光里是掩不住的焦虑关切。
「我吃了 一整块白茧糖啊!」他柔声地道。
邓箴心一酸,拼命忍下泪意,对着他挤出了一朵灿烂的笑容来。「你真棒。」
默青衣蓦然失笑,眼神柔软了起来。「傻阿箴,你在哄小甘儿和小拾儿吗?」
「他们可比你能吃多多了,一餐饭能扒三大碗呢!」她眉眼弯弯,嘟囔道。
「来。」他伸臂揽过她的细腰,将单薄娇小身子半强迫半哄诱地坐在自己大腿上。
「我会压坏你的。」部,箴心一惊,连忙挣扎想下来。
「我只是病人,不是黄豆做的黎祁。」他牢牢环拥着她,脸庞偎靠进她柔软又透着一缕甜香的颈项中,心满意足慵濑地吁了一口气。「别动,我想这么搂着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深深脸红心跳,羞涩又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可挺得很僵的腰肢终究还是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了下来,嗅闻着他身上揉合淡淡药香和独特清幽的男子气息,心又暖又软又灼烫得慌,却是满满幸福熨贴。
这一生能遇见他,能拥有这一刻两心相系,静谧宁馨,她邓箴何其幸运?
默青衣轻抚着她丰厚柔顺的长发,一下一下,只觉流光仿佛凝结在这瞬间,世间唯有他俩,相伴清风徐来,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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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长命又百睡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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