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夫如蝎 第二十七章

  墨寒见状心一惊,原本拉着靳永贞的手一松,让她一个踉跄倒地。
  温良玉一惊,分心的看了他们一眼,一只三叉箭直射进他的胸膛,他的胸前一痛,踉跄了下。
  「王爷!」墨寒见温良玉中箭,白了一张脸,怎么也没料到宫中有人敢伤温良玉。
  温良玉低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箭镞没入他的胸中,鲜血直流。柳贵妃要杀他?在这宫中,竟有人敢动他?
  靳永贞跌跌撞撞的跑到他的面前,扶住了他,他的血烫了她的手,更烫入她的心。
  「走!」温良玉的手捂着胸,若柳贵妃敢杀他,那靳永贞的命,柳贵妃更不会放在眼里。
  她摇着头。
  他无奈的看着她,越过她的肩膀,看着柳贵妃面前的弓箭手又将箭对准他,柳贵妃真想要他的命?他的眼中厉光一闪,神情益发冰冷。
  靳永贞眼眶一红,神情一冷,握紧手中的剑,一转身,比墨寒还快了一步,一剑砍向射手。
  柳贵妃只感觉温热的血贱在自己的脸上,原本在她面前的弓箭手眨眼间就死在眼前,看着如风般瞬间来到她面前的靳永贞,她吓得退了一大步。
  「你竟敢伤他!」靳永贞气急了,手一扬,剑要刺向柳贵妃。
  温良玉见状,激动的站起身,胸前已经是一片血渍。
  「挡住她。」若真伤了柳贵妃,不论靳永贞的理由是什么都难逃一死。
  墨寒立刻上前出手打落了靳永贞手中的剑。
  看到这一幕,温良玉松了口气,突然腿一软,跪了下来。
  「王爷?」
  听到墨寒的惊呼,靳永贞身子一僵,飞快的转过身,也顾不得已经吓白了一张脸的柳贵妃,惶然的向温良玉奔过去,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靳永贞,」温良玉的声音有些不稳,「为何你总不听话?」
  她的泪如潮水般涌出来。
  温良玉的嘴角含笑,额头靠在她的肩上,听到周遭纷沓的脚步声,他闭了下眼,努力保持清醒,「别哭!我不会有事。在父皇面前,记住——不许开口。等我……你要等我……」
  温良玉一直等看到她点头,这才心头一松,失去了意识。
  夜已经很深了,议事殿上寂静无声。
  靳永贞跪在殿上一动不动,眼睛无神的睁着,一声不吭。
  皇帝坐着,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靳单易和其身旁的靳永贞,想不透事情的演变。
  先是宝公主与靳时维共游云湖,靳时维不慎坠湖,好不容易救回了一命,阿宝也坚持要照料靳时维,聊表自己邀人进宫却未护人周全的过失,虽然他心中也知不妥,但是宁贵妃和柳贵妃都点头同意,有两个贵妃娘娘看着,阿宝也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
  所以他也就不管她们女人间的事,未料现在却演变成么子重伤,命在旦夕,虽是柳贵妃殿前的侍卫所为,但是靳永贞带剑夜闯宫闱是事实,儿子因为护着她而伤也是事实,说到底,靳永贞在后宫惊天一闹,纵是功臣之女,一门忠烈,但伤及皇室血胍,判死都不为过。
  他是真心喜欢眼前的少女,性子直率,不过就是爱玩爱闹,只是这次过了头。他让众人退下,留下了太子、靳单易祖孙和受了惊吓、兀自流泪不止的柳贵妃和宝公主。
  状元郎宋鹰扬站在身侧,至于被打晕、被剥去禁卫军军服的谢雁山也被带上殿,人正跪在堂下,这两个人算是靳单易未来的孙婿,在场也是自然。
  柳贵妃低着头,假装惊恐的擦着眼泪,看殿里的阵仗也明白圣上这么做,摆明是想要私了,只要温良玉没事,事情就不会闹大。但她希望温良玉死,他一定要死——她要宁贵妃那个贱人也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
  时间缓缓流逝,靳永贞思绪一片空白。听到殿外太监通传太医求见,她眨着眼,空洞的眼中终于有了反应。
  「玉王爷如何?」皇帝一见,急急便问。
  「圣上万福,玉王爷万福,庆幸玉王爷外袍厚实,箭虽入身三寸,失血甚多,但未伤及要害。」
  太医的意思是他没事了?靳永贞的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在地上。
  皇帝把靳永贞松了口气的神情给看在眼里,不由摇头,「纵使玉王爷性命无碍,你也是难逃一死。」
  靳永贞脸色一白,低着头不言语。
  「老臣自知永贞罪该万死,」靳单易双膝落地,「恳请圣上念在她乃卫国公府唯一血脉,饶她一命。」
  听着爷爷拉下老脸替自己求情,靳永贞心中满是愧疚,她的冲动果真应了表姑奶奶所言,终是祸及家族。
  「老国公,朕今夜累了,既然玉王爷没事,就先退吧!如何处置……等王爷清醒再议。」
  「父皇,宝儿不服。」宝公主从椅上站起身,瞪着靳永贞,一时新仇旧恨全涌上来,「她方才拿着剑要杀母妃,庆幸是被人给挡下来,不然母妃都成了具冰冷的躯体。而父皇竟然还要放她走,宝儿如何服气?」
  皇帝一时也找不到话反驳,阿宝的话是有理,但他却是存心要轻办这件事,现在倒是有些骑虎难下。
  「谢雁山你说,是不是你把自己的戎装给她的?」
  谢雁山一楞,他若点头,等于与靳永贞一同遭罪,但他若照实说了,又显得不顾情义。
  他微敛下眼,「是……是靳二小姐将臣打晕。」
  靳永贞闻言,没有愤怒,只是心中冷冷一笑。
  「父皇,你听到了,她果然心存杀意,可见图谋已久。连禁卫军统领都不放过,她一身禁卫军打扮进宫,摆明存心杀我与母妃。若今日放过她,将来她找到机会,岂不是要我们的命?父皇,你一生英明神武,难道今日竟能不顾天下众口,轻放乱臣贼子?」
  「阿宝,什么时候议事殿上也轮到你开口?」温良仁难得动怒,瞪向宝公主。
  「父皇退了左右,便是打算私了,」宝公主的眼眶一红,一脸的委屈,「我的命都差点没了,三皇兄还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太子爷心中不替自己的皇弟着急,还在替害他至此的人脱罪,难不成——三皇兄现在成了这个模样,太子爷心中正乐得这个结果?」
  温良仁的俊容漫上冷霜。
  「想想也不令人意外,正如当年二皇兄与太子爷同游云湖,」宝公主忍不住提高语调,「二皇兄失足落湖,他死时,太子爷也是如此冷淡无谓,无悲无喜。」
  提到早死的儿子,柳贵妃的脸色苍白,才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温良仁不自觉的握拳,目光如炬的看着宝公主,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异母妹妹,原以为只是任性,终不为惧,却在这个时候一针见血的翻起旧事来。
  靳单易眼神一敛,宝公主今日硬在这个节骨眼扯上了深宫内院的肮脏事,看来是要逼得圣上不能轻放。
  落湖的时维虽性命无虞,但身子本就弱,这次是元气大伤,兴许要养上好几年才能见好,更别提宝公主几人似乎存心不让时维活着出宫去,而永贞现在又因护姊心切,一时冲动惹了大祸,只怕此次无法全身而退。
  他讽刺的在心中冷哼,他靳氏一门忠烈,死在战场上是适得其所,但他却在今日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孙女困在朝廷内斗之中,拚斗多年,终究不如归去。
  「老臣无颜,愧对皇恩浩荡,」靳单易用力的叩了个首,「老臣愿用一生富贵权势换永贞一世平安。」
  皇帝闻言心一突,明白靳单易此刻拿一生功勋换靳永贞的命,明摆着是护孙女心切,但更多是为了顾及皇室的颜面,让阿宝就此打住,不要再翻二皇子早夭之事,到这个时候,老国公想的还是北周,他对老国公愧疚更深。
  「老国公,」偏偏宝公主依然不依不饶,「您老能用什么富贵换她平安?」
  「阿宝。」皇帝已经一脸风雨欲来。
  「老臣年事已高,再活已不久矣,恳请圣上收回老臣皓命封赏,眨为庶民。」
  靳永贞身子一晃,脸色一白。
  宝公主看着父皇一脸的冰霜,心中有些害怕,却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巴,「老国公似乎忘了,卫国公府的一门富贵也是皇室所赏,只把赏的东西还回来,这算是罚吗?」
  「阿宝,」温良仁再也忍无可忍用力的一击桌面,一站而起,「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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