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可容妾 第五章

  「花主。」琉璃被花静初吓了一跳。「尹大夫人这么好,您别把他吓跑了。」
  「真要跑早跑了。」喝完药的翠玉又端着两碗药凑到琉璃身边。「来,你的。」
  「翠玉好贴心。」琉璃接过药,揉揉翠玉的头。
  「花主,您也有分。」另一碗药被递到花静初眼前。
  「我?」
  「刑爷昨夜不是上胭脂楼来找您了吗?」
  「真的?」
  后头一个个加入美人汤的花娘一听几乎全拥过来了,一副副曼妙玉体罗陈,有人甚至亲密地搂抱着花静初,完全不怕被吃豆腐,只想靠近一点,听个仔细。
  「听说还进了花主的房。」金凤好心补充。
  「呵呵,那花主还不喝?」珊瑚故作惊讶。「难不成想偷偷怀上刑爷的孩子?」
  「喝杯茶的工夫就能怀上孩子?是你们高估了我还是低估了刑爷?」
  「只喝茶?」金凤挑了下修长的眉。「羔羊好不容易误闯狼圈,怎么能如此轻易让羊脱身?」
  「难道要我将爷打昏拖上床?」
  「嗯嗯。」还真有人猛点头。
  「不然到底有甚么事让刑爷得亲上胭脂楼一趟?」翠玉纳闷了。既然有心来,又何必急着走?
  闻言,花静初柳眉微挑,总是带笑的眉眼似乎透着一丝丝埋怨。
  「不就上回帮了刑部一点小忙,刑部尚书准备了一份礼要刑爷亲自交给我以表谢「甚么样的礼?」有人等不及地想知道。
  「进贡的红参。」
  「哇!那可是不得了的好货呢。」花娘们娇呼一声。「看来这刑部尚书也是有心人呢。」
  「姐妹们,你们搞错重点了吧?」金风忍不住叹息。「咱花主可有在意送来的是什么礼?重点是谁送来的才是吧,所以我说这刑部尚书是内行人。」她缓了口气。「可花主就外行了。」
  「怎么说?」花娘们有些诧异。
  花主若外行,天底下就没有人能称内行了。
  「让让。」只见金凤轻轻推开姐妹们来至花静初身边,一把拉起她将之拥入怀里不说,还扭动娇躯蹭呀蹭的,倘若花静初是男人,肯定被蹭得喷鼻血了。
  「刑爷,您明明知道奴家根本不爱甚么红参。」她学着花静初的嗓音演着该如何向刑观影索爱的戏码。
  「奴家我啊……只爱舔爷身上的‘人参’呢。」
  「噗哧!」
  许多人禁不住这一闹全喷笑了。
  「好。」翠玉频频向金凤比出大拇指,笑得眼眶泛泪。「金凤姐这话比喻得妙呀!」
  「好吧。」被当众笑闹的花静初也不生气,艳美的唇锺了锺。「明儿个我请金大班来咱们胭脂楼一趟。」
  「花主要安排大伙儿看戏曲吗?」金大班的名号谁不知晓。
  「真好。这回是甚么样的戏码?」
  「我听说有一出‘桃娘戏情夫’正火着呢。」讨论得还挺热烈的嘛。
  「这出好。」有人举双手赞同着。「花主,咱们瞧这出戏好吗?」
  「不好。」被迫挤在众人之间的花静初让热气晕红了脸。「我有更好的戏码想请金大班先瞧瞧能不能上得了台面。」
  「甚么戏码?」竟然有花主中意的戏码?真是好奇死了。
  「金凤舔人参。」
  「噗哧……」这一笑,笑声响亮地穿过后院直往前庭蔓延过去,久久不散……
  不对!不对不对!花静初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原本朦胧的睡眼经这一惊,简直比火炬还昭亮了。
  她竟然被蒙了?!还当下没察觉!又怎么会没察觉呢?
  那一日他行径明明如此异常,她却痴傻地沉溺于他亲自上胭脂楼来见她的喜悦里。
  该死!真该死!若她不要如此见色心喜,定能发觉那一日他不让她握上他的臂,却允她环上他的腰。
  事出必有因。
  平白无故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在她身上!她真的是……恨死自己了!掀开棉被,她俐落地套上长靴、外衫,就着梳妆台的冷水梳洗,打开木柜提了一个木箱,抓过架上的白狐饰边红斗篷即奔出房去。
  天未亮,灯火不明,然早市的商家店舖却已陆续开店迎客,因而花静初尽管心里着急,策马的鞭子却不能疾下,行马也不能过快,就怕撞上了人。
  哒哒哒哒,落在地上的马蹄声恰恰伴着她缓不下来的心跳,一向笑脸迎人的她此时面容寒霜、美目微眯,连好看的唇也紧紧抿着。
  她没让任何人跟随。
  尽管跳下床时怒火中烧,出房门时却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过大声响让人察觉。
  这事儿是她疏忽造成的,怨不了别人,也用不着劳烦他人。
  穿过早市,避开人潮,她跃马奔驰御风而行,呼呼冷风吹得她斗篷翻飞,她却丝毫不觉寒冷,额际手心甚至冒出了薄汗,因着体内的气血腾腾。
  不到两刻光景,花静初已来到一处私宅。
  这私宅,无宏伟气派的大门,也无看门守卫,只是一般石基红瓦的三合院,却看得她两眼冒火。
  翻身下马,她将马儿系在门前槐树下,美目瞪着紧闭的大门一眼后,往前冲去。
  饰着白狐软毛的斗篷下摆因着她急跨的脚步而翻动如浪花,那原本朝着大门涌去的浪花却突然翻卷成大浪,淹过围墙,消失无踪。
  天微亮,私宅里尚无人起身,连洒扫仆役也不见一人,毫无护卫巡视不说,竟还松散得可以,仿佛任何人皆可随意侵入,恣意妄为。
  不悦地哼了声,她旋身便走,翻飞的斗篷划出一道优美弧线。
  私宅不大也不复杂,轻易便找着主屋的她双掌一推便将那不堪一撃的门闩撞裂,大敞的门摇摇欲坠。
  咕了声,她没细思量融进话里的轻蔑与恼火,如火的身子直往内室烧窜而去。
  透着天光的花窗照出几张简单质朴的桌椅,只见她手掌往桌面一按,连绕道都省了,纤细身影已飞过桌椅直往床畔而去。
  此时,床幔掀动,素衣散发的男子正巧起身,如星辰般令人着迷的眼恰巧直直对上她燃火的黑瞳。
  「花……」语未竟,她已探过身来。
  反应敏捷地肩一缩、手一挡,他迅速捉住朝他右臂抓去的柔荑,五指紧握。「怎么了?」
  被他一握,她也不急着挣脱,反而藉机欺身向他,投怀送抱似地将他扑倒床榻。
  斗帽掀落,发丝飞扬,丰盈暖柔撞上他伟岸胸膛,逼得他不得不松手环抱住她腰身以稳住她。
  趁此,她将身躯又往前挪上几分,让她略微冰凉的额贴靠上他的宽额,让她温热的鼻息喷上他面容与他气息交错,也让她如瀑黑发滑落颊畔轻贴上他脸庞,如一张坚实的黑网将两人密密罩住。
  「你……」张口的话凝结在唇上齿间,他住了口,连身子也动不了。
  她点了他的穴。
  而他正发着高烧。
  这点体认让甫撑起身、尚未在他身边坐妥的花静初已急急拉起他右臂宽袖瞧个仔细。
  却瞧见了——一圈圈缠起的白布条。
  果然!心一抽,唇微张,满口的斥责在望见白布上渍晕开来的血迹时,竟化为一股蛮气梗在胸口,咽不下、呼不出,冲撞得她几乎不能呼息。
  漫漫红潮从她胸腑间蔓延开来,爬上她的颈、淹过喉、晕上双颊,还逼红了她的眼。
  终于,一口气吐了出来,她微启的唇一扯,带出一抹刺眼笑容。
  「是我乌鸦嘴还是爷摆明了跟我唱反调?」她眸光仍落在那白布上。「怎么我特别担忧的事却偏偏成了真?而且爷还瞒着不说呢。」
  从他的位置看去,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此时她唇上的笑他并不喜欢。
  「爷是那种人吗?」放下他的手,她双手握上他的肩将他扶坐起来,而后搬来小几搁在床上,将他右手轻轻放妥。「不喜欢乖乖听话,玩弄着他人真心之人?」
  她没看他,没敢看他,就怕看了会忍不住恼火地摇晃他的肩大声怒骂。
  「……你……解穴。」看来,他已自行解开了哑穴。
  故意充耳不闻的她径自卷起他的衣袖,从带来的木箱里取出一把剪刀,将缠起的白布条全剪了。
  这一剪,一股腐肉的气味随即飘散开来,那股难闻的气味她很清楚是什么造成的,只是讶异竟已如此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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