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袖即使心急如焚,还是命令自己冷静的先给小姐一个满意的答案,将小姐安抚下来才行。
她说:「不管是李家还是张家,他们最缺的就是银两,小姐若要帮助他们可以给他们一笔钱,或是安排一份差事给他们,让他们能够拥有稳定的收入支撑生活。小姐若担心他们不愿接受小姐的好意,只需要暗地里做这事,别让他们发觉就行了。」
兰郁华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丫鬟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但想了下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这是在她梦中,丫鬟会说出她所希望的想法与答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就这么办吧。」她点头道。「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银两从我这里支出,差事让赵管事安排,就说是我说的。」赵管事是兰府的总管,虽是听命于爹娘,但也不会拒绝帮她这个小姐一个小忙。
「奴婢遵命。奴婢先扶小姐回庭芳院休息,这就去办这件事。」彩袖认真的应道。
「好。」兰郁华点头道。
彩袖顿时松了一口气。总之先将小姐完好如初的送回庭芳院,先过了这关再说。至于小姐那些显得有些异常的反应,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实禀报给夫人知道了。
这就是他们身为奴婢、奴才的命啊,无时无刻都不得不小翼翼的,就怕会行差踏送错掉了小命。
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杏白色的床帐,兰郁华依旧身处在她未出嫁前的闺房里,而这已是她入梦后的第六天,过了整整五天五夜后的第六天,而过去的五天中,她所遇见大大小小的人事物,没有一件感觉是虚幻的,每一件感觉都是那么的真实,记忆也是那么的清清楚楚,一点都不模糊。
这真的是一场梦吗?兰郁华开始感觉到怀疑。
可是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又是什么?是真实吗?如果眼前的一切是真实,那么她过去所经历嫁人、生子那漫长的十数年又是什么?难道那一切才是梦吗?一场恶梦。
躺在床上,兰郁华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杏白色的床帐,脑袋有些迷茫,有些紊乱。
她回想着入梦前的事,感觉仍是那么的历历在目,痛彻心扉。那一切怎么可能会是梦呢?
她的亲生儿子不亲她也就罢了,竟然还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希望她去死,明明知道她是被那些姨娘们联合陷害的,却宁愿帮那些姨娘们撒谎也不愿帮她说句公道话,甚至连她病危时心心念念的想见他一面还得三催四请,好不容易将他盼来了,得到的却是他冷漠无情又不耐烦的一句话。
他说:「你怎么还没死?」
她当场便呕了一口血,只见眉头轻蹙的儿子脸上没有一丝关心或担心,有的只是嫌恶。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娘?」她痛心疾首,嗄哑的问已经年满七岁的儿子。七岁已经不小了,不可能不懂事,她是他的亲娘啊。
「你不知廉耻的让爹和席家蒙羞,也让我蒙羞。」儿子说,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对她充满了恨意。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你祖母吗?」她惨笑的问道,感觉又有一股血腥的热流冲至喉间,让她勉强咽下才没呕出来。
「祖母和爹都这么说。」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希望娘死吗?」她问。
「你死了表姨就可以做我娘了。我要表姨做我娘,不要你做我娘。」
一股又凶又猛的热流从喉咙底部冲了上来,她来不及阻止,只能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但血依然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把他带走,带下去。」她捣着嘴,挥着手对身边的丫鬟说,然后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目不转睛的看着让她过去忍辱负重也想活下去的儿子,她唯一的希望逐渐的远离她,直到再也看不见后,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倏然被黑暗吞没。
在她进入这个梦境之前,她隐约还有一点意识,记得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感觉有人将她扶起,灌了她几次又苦又涩的药,所以在她睁开眼看见过去时,她才会本能的以为自己在作梦。
但是现在认真回想起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已经死了,毕竟那时的她原本就已病入膏肓,再加上呕血与失去求生意志,死亡似乎是她唯一归宿。
身死魂灭,本应该是这样才对,但是她的魂魄却不知为何回到她十四岁这一年,回到最令她悔不当初的那段时间,让她有机会再重新活过一次,会是这样吗?
兰郁华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有多么的不可思议与匪夷所思,但是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解释她现在的情况。
这不是一场梦,因为没有一场梦能做上五天五夜不醒,还能让梦境中的一切有如身历其境般真实,每一刻、每一个瞬间,每个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那么的深刻而鲜明。
这不是一场梦,绝对不是。兰郁华告诉自己,并为此而热泪盈眶。
她不知道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与想法究竟是对是错,她只知道自己有了改变一切的机会,可以不再继续生活在无尽的后悔与自责中,却连一丝挽救或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她现在所拥有的生命到底是重生而来,又或是梦境所给予的她都不在乎,只要能让她不再后悔与痛苦,有机会补偿她的罪过那就够了。
她蓦然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拨开帐帘,扬声问道:「有人在外面吗?」
她感觉此刻的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希望与活力。
「小姐,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一个穿着二等丫鬟衣裳的婢女捧着她梳洗的用品走进来,微笑的对她说。
「彩袖呢?」她疑惑的问道。过去五天她每回醒来,出声招唤时,那丫头总会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今天早上却不见人影?
「彩袖姊姊被夫人唤去尚未回来。」二等丫鬟恭敬的答道。
原来是被娘叫走了,难怪没守在她身边。兰郁华恍然大悟。
「帮我梳洗下,我要去向娘请安。」她吩咐道,一边心想着不知道娘找彩袖做什么?希望不是有什么事要将那丫头从她身边调走。
对于彩袖那丫头,经过过去这五天的相处她可是中意得很,不仅手脚利落、进退有度,还很聪明,办事牢靠,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刻的她身边正缺这种人才。
至于忠心,那不是一蹴可几的,需要慢慢培养,而这对有过一次看尽人生百态经历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忽然之间,兰郁华不由自主的呆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此刻的她外在明明还是个未及笄、未出嫁的小姑娘,但内在却是个三十岁,早已因看尽人性丑恶与世态炎凉而心如槁木死灰的妇人。
这种感觉说真的很奇怪,但她却不得不为此感谢上苍让她保有曾经历过的所有记忆,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现今的她最该做的就是做一个善解人意、懂事体贴的女儿,让爹娘从此不再为她心烦与忧心。
梳好妆,她带了个丫鬟动身前往爹娘院落,途中却遇见了返回的彩袖。
「小姐,您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彩袖上前向她福了福身后,疑惑的问道。
「去亭兰院陪母亲用早膳。」
「奴婢正巧刚从亭兰院回来,夫人已用完早膳了,小姐要不要明日再去陪夫人用早膳,今日先回庭芳院用早膳?」
彩袖努力表现正常的微笑道,但依旧让兰郁华看出她在听见她说的话后,瞬间僵直的反应。
兰郁华没拆穿她,只是摇头道:「没关系,我先去向母亲问安,再回来用早膳。」然后继续举步往前走。
彩袖无奈,只得赶紧追上前,开口唤住小姐老实道:「小姐,夫人让您今天一天都待在庭芳院里,别离开庭芳院。」
「理由?」兰郁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彩袖看向一旁的二等丫鬟竹墨,竹墨立即向她告退一声,先行退下,兰郁华这才发现彩袖在她院里奴婢地位中的与众不同。不过她倒是不会因此就怀疑彩袖,因为她是母亲在她出事之后特地调派到她身边服侍的人,而母亲是绝对不会害她的。
竹墨离开后,彩袖苦笑着开口道:「小姐,其实夫人是要奴婢别让您知道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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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妻入寒门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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