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好忙 第二十三章

  就在一阵兵荒马乱间,一道清亮的嗓音不疾不徐地扬开,「大人,这万匹织锦可是徐家要的,咱们小店只负责替徐家找货,一旦这货出了事,交不了货,这违约金恐怕得要大人负责。」
  寇久回头,睨向戴着帷帽的于丫儿,弹了弹指,正准备要翻动织锦的侍卫立刻停下动作。「于姑娘,要是这织锦里藏了什么,本官依令行事,这违约金可不关本官的事。」
  「当然,但如果大人没能在织锦里找着什么,却损毁了织锦,这笔损失咱们又该向谁讨?」于丫儿慢条斯理地翻开文簿,指着上头的细目。「大人瞧瞧,这一匹织锦是以十二两银成交,一匹织锦的契税为三两六,其中一两二为牙税,二两四为代缴商税,这儿总共有一万匹,换言之,光是这些织锦就会上缴两万四千两的商税……大人,光看这上缴的商税如此之高,可以想见这赚进的利润相当可观,身为大燕第一富户的徐家,能够允许商货损毁吗?」
  「你拿第一富户压本官?」寇久声薄如刃地问。
  「大人别误会,民女只是提醒大人,徐家不过是寻常百姓,岂有本事压着大人。但光是一个七月就少了徐家这两万四千两的商税,别说税官不开心,就怕户部那头也会皱眉。」于丫儿不疾不徐地道,不见丝毫慌乱。
  寇久注视她良久,久到巴律忍不住偷偷地摸到她身旁,打算一有不对劲就准备飞身护人。
  「撤!」寇久悻悻然地带着一票侍卫离去。
  待一堆闲杂人等离开,巴律才吐了一口气道:「终于走了,真是多亏你了,丫儿。」
  「唉,过得了今日,明日肯定又没完没了。」于丫儿也忍不住叹气。
  「算了,不管他了,咱们走吧,我还约了爷要一道用膳呢。」看了看天色,他拉着于丫儿就往外走。
  「欸,你方才怎么没说?」于丫儿喜出望外。
  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了!七月宫中杂事多,听说是待在礼部,可事实上根本就是一直待在皇上身旁。
  「本来是要给你惊喜的,我还托双叶去订席,可现在我怕迟了时间,因为爷说用过午膳,他还得再赶回宫。」
  「那就动作快!」
  「喂!」有没有走那么快呀!
  大云楼里,时值午膳时间,里头早已经高朋满座,唱小调的歌女伴着琴声,如黄莺出谷般唱着可歌可泣的情歌。
  有人专注听歌,可大部分的人无视歌女唱作倶佳的表现,径自说着各方小道消息,尤其是最新一手的消息,好比说——
  「听说睿王的眼睛救不回来,注定是瞎了。」
  「唉,说来也真是可怜,睿王先是中了埋伏,命悬一线,原以为已是药石罔效,后来好不容易救活了,世子却死了,睿王也瞎了,这真是命啊。」
  踏上楼梯之前,于丫儿听着店内的客人说着,不禁摇头。近年来看似天下太平,可是这宫中内斗却是不断,就在睿王遭难的那晚,睿王妃冒雨前来,爷走了趟睿王府才保住了睿王的命,应了当初他的预言。
  「就是因为睿王瞎了,皇上才会把靖王给召了回来。」
  于丫儿站在楼梯口上,双脚像是被什么给粘住,怎么也走不上楼。已经上楼的巴律察觉她没跟上,不禁踅回,就见帷帽下的她两眼出神地呆在原地。
  「丫儿,你在发什么楞?方才不是你走最快的吗,怎么现在呆站在这儿?」巴律没好气地道。
  于丫儿猛地回神。「对喔。」
  「怎么了?」
  「没事,咱们上去吧。」
  两人上了楼梯,压根没瞧见临窗位子一双贪婪如蛇的眼紧粘在她身上。
  一进三楼的雅房,掌柜殷切地送了壶凉茶和茶点招待,之后赶紧下楼张罗。
  「丫儿,你方才在楼下发什么呆?」巴律替她斟了杯凉茶,推到她面前。
  「我刚刚听人说靖王回朝了。」她摘下帷帽,秀眉微拢着。
  「喔。」巴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浅啜了门茶,才又道:「近日皇室不安宁,所以爷才会一直留在宫里回不来。」
  「皇子内斗?」在她的记忆里,皇子的内斗一直没停歇过,可问题是这一回所发生的事和上一次的不同。
  「哪个国家的皇子不内斗?」巴律好笑地问。「近来就是五皇子杠上了睿王,怪的是向来个性偏弱,手上又没什么实权的五皇子也不知道是哪条筋不对劲,竟差了人暗算睿王,如今睿王瞎了,五皇子被关进大牢里,冀王前年去了北方大郡镇压金漠,四皇子体弱多病……你说,皇上能不把靖王给找回来吗?就算皇上不想,满朝文武也会逼得皇上把人给找回来。」
  「靖王一派在朝中还是相当有势力。」
  「毕竟是皇后所出,有个户部尚书舅舅,震威大将军舅舅,吏部尚书表哥和林林总总太多的皇后一族,一人一天一份奏折,还不逼死皇上。」
  「唉。」这么多人替他撑腰,恐怕这大燕江山将来是注定落在他的手中了。
  「靖王本身就有不少人脉,好比寇久。」
  「嗄?」
  「他就是靖王那一派的。」巴律拿了块茶点尝了口,觉得滋味不俗,又拿了块给她。
  于丫儿楞楞地接过茶点咬了一口,有点食不知味地问:「爷有跟靖王交恶吗?」虽然她恨不得将靖王给千刀万剐,但纯粹是搁在心里想个痛快而已,岂可能这么做。毕竟他极可能是将来的大燕皇帝,再恨再厌也得吞进肚子里,不能让爷知道,否则一旦冲突的话,只会害了爷。
  巴律舔了舔指上的饼屑。「百官认为四年前靖王会被发派到须宁城与爷有关,这样你就知道为什么寇久老是把咱们牙行栈房当成他家的后花园了。」
  原来如此,且寇久近来变本加厉,看来跟他的主子回京脱不了关系。「巴哥哥,要是靖王真打算对付爷,那该怎么办?」寇久的嚣张行事,不就意味着靖王授意?
  巴律挠了挠脸,直觉自己话太多,招来麻烦了。「放心吧,皇帝老子还在,爷不会有什么问题,是说爷怎会还没到?我到楼下吩咐一声,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通常这个时候,走为上策。
  于丫儿没辙地叹了口气。巴哥哥真是的,也不透点口风,要是真有个万一,她要怎么帮爷呢?
  伴君如伴虎,哪怕是受尽皇室爱戴的周氏一族,在面临易主的当下,任何一步都不能走错啊。
  不想吃茶点,喝了口凉茶后,她干脆坐到临窗的小露台,瞧着外头的街景,等着许久不见的人。
  巴乌城的街上繁华如昔,完全看不出北方大郡和须宁城这两座大城战火连年。原以为四年前将频生内乱的高家困在丰兴封为一郡之主后,内乱就算平定,如今边境战火不休,皇室内斗不止。
  真搞不清楚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除了巴乌城邻近城镇尚有繁华景色之外,其他城镇净是乞儿满街,民不聊生,身为皇族,为何无心照料百姓,反倒是满心私欲,谋权夺利,为一己之私而勾心斗角。
  虽说重来的人生和她记忆中有些出入,但是走向似乎不变,大燕要走向灭亡,逼民造反已是指日可待,届时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无奈叹了口气,她托腮望着街景,等着周奉言。
  她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他,想他想得紧,这一回她得要抓紧时间,好好试试才刚琢磨出的撒娇法,非得逗得他眉头解锁不可。
  此时眼角余光瞥见两条街外有抹熟悉的身影,她不禁心喜地勾起唇。
  是拾哥!爷肯定是在他身边……正忖着,只见拾藏拐进了巷弄,碰见了一人,停下脚步,就着隐密的屋角和对方交谈,教她不禁眯起眼。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对方是谁,但是那一身红袍束黑革带她刚刚才见过的,那是寇久吧,腰间还配带着一般百姓不得带上的长刀。
  为何拾哥会跟寇久交谈,而且还神神秘秘地弯进了隐密的屋角墙边,要不是她刚好坐在这儿,怕是从其他地方的任何角度都无法窥视。
  这时开门声响,她回头问:「巴哥哥,为什么……」下一刻,像是突然被掐住喉头,让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男人瞧见她,一双看似无害实则深沉的眸瞬间发亮,扬起温煦的笑朝她走来。
  「站住!」她不知道从哪生出的勇气,硬是挤出了破碎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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