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低下头,神情甚是复杂,说不上是高兴还难过,倒像是颇为困扰。
她在一旁的雕花石凳坐了下来,闷着声说:「原本我还想着,或许能够放下太子这个重担,回去当我的公主,然后结婚生子,这辈子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
小桂子闻言,额上冒出汗珠子,只能满脸尴尬的退了下去,暗骂自己这个报喜来得真不是时候。
沐荣也没想过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禁皱起眉头。「你几时有过这样的念头?」
景华扬起脸儿,直瞅着他。「就在我决定跟你长相厮守的时候。」
沐荣先是一怔,片刻过后,心中涌起生平不曾有过的暖潮。
自幼生长于沐门,双亲又早逝,他被沐门长老一手带大,从小就学着调制毒药,成为冷血无情的使毒高手,从来没人这样真心为他,她是第一个,只怕也是最后一个。
沐荣眼中泛起似水柔情,修长的身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想跟我一起厮守到老,宁愿不当太子?」
「嗯。」她偏着头寻思,忽然又改了口,「也不能这样说,应该说,对于能不能当上太子,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就算当上太子,还有太多棘手的麻烦等着我,兴许等我真的登基之后,会有人反对我们在一起,这也很难说。」
听到这里,沐荣已能理解她的隐忧。
「你想想,我不过是当个太子,就无故遭了这么多罪,日后若是真坐上龙椅,你岂不是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一想到这儿,景华不禁扁了嘴儿,反过来握紧他的手。
原来,她是在心疼他。沐荣眼底的柔情更浓,素来冷硬的心头渐暖。
「傻景华。」他笑骂了一句。
「你怎么骂我了?」无端招骂,她噘起嘴儿,很不服气。
「当你是太子的时候,我想方设法进了宫找你,当你不是太子的时候,我想尽法子带你出宫,当你被追杀的时候,我不顾一切也要守住你,你说,我还怕什么?」
景华闻言发懵。
是呀,他说得没错,不论什么时候,他都陪在她身边,为她献计,为她出策,为她安排后路……曾几何时,她已经无法回想没有他在身边的那些日子。
当她疲累的时候,当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当她感到茫然的时候,只要她回过身,沐荣就在不远处守着她,随时等着她,有谁能做到像他这样?
「我可是沐门家主,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犯得着你这样的小女子替我担心吗?」沐荣不改狂妄的口吻。
她红着眼眶,咬了咬下唇,故意装出不服气的神情低嚷,「什么小女子?我可是大齐王朝的太子,我肯替你操这份心,你应该诚惶诚恐的道谢,而不是骂我。」
「殿下说得是,那微臣就在此谢过殿下的抬爱。」
话罢,他嘴角一勾,仰起了噙笑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她霎时红了脸儿,却也没推开他,就这么顺从的任他吻着,直到不远处传来如意的讶叫,才将热红的脸别开。
如意本是要端上茶点,不想,竟然撞见主子亲热,当下赶紧屈身低头,脸红红的认错。
「奴婢该死,扰了殿下的雅兴……不对不对,应该是坏了殿下的好事。」
如意的赔罪,反而让景华更加羞赧,当下急得都想挖洞逃了。
见状,沐荣忍俊不住,朗声大笑。
景华又羞又恼,嘴角却也跟着上翘,享受着这一刻苦尽甘来的幸福。
时序转眼入了秋,御花园里繁花转黄,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灿灿红霞,忒是美丽。
平陵侯事件过后,轩帝费了一番功夫重新整顿朝廷,眼前已逐渐恢复往昔的繁荣,经过此事,太后也不大管事了,把主持后宫的权责,都交到不久前已恢复后位的沈氏手上。
至于先前夺了后宫大权的贤妃,因为与平陵侯串通的事证确凿,已经啷当入狱,不久之后就要随那些昔日靠拢曹家的罪臣一同问斩。
胡宰相之女也被封赏,补偿她因亲事受损的名誉,至此,一切落幕。
而景华也已于日前搬回了东晖宫,重掌太子的政务。
一切都恢复成昔日的情景,不一样的是,她不必再躲躲藏藏,掩盖女儿身,能够大大方方以女装示人。
只是,这样一来,关于传授她学问与武学的太傅与太保人选,又成了惹人非议的麻烦事。
「男女授受不亲,即便太子贵为储君,必须广纳百川,但是终究是未出阁的白玉之身,怎能与年轻男子独处?」
不久之前,朝廷里传出了这样的声浪。
邹太傅倒也还好,毕竟他与太傅夫人可是情义深重,想当初,太傅为国出征,回来时昏迷了整整大半年,靠的还是太傅夫人不离不弃的陪伴与医治,方能成功使太傅醒了过来。
光是这段可歌可泣的作为,就足以证明这两人情比金坚,况且,邹太傅疼妻可是在京城中出了名的,应当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因此接下来,就轮着身为太子太保的沐荣遭殃。
「慕容一路陪着我,若不是他,恐怕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阻止平陵侯,凭什么因为那些臣子几句话,就得将他换掉?」
用过午膳后,皇后召见了景华,好声好气的劝着,不想,景华脾气可拗了。
皇后头疼的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今非昔比,怎么说你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又还未有婚配,自然得避着点。」
「当初不也是母后允许,才让慕容带我出宫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众人虽然认同你这个太子,可是大齐王朝几时出过女皇帝了?做为首开先例的第一人,你得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得走得比别人小心。」
景华气不打一处来,偏偏面对母后又不好发作,只能隐忍下来。
因为她很清楚,母后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她说这些话,肯定是受了父皇的旨意,要不就是父皇默许母后这么做。
换言之,父皇是拐弯抹角的告诉她,要她换下沐荣,不让他继续担任太子太保。
这些人是怎么了?先前还老在她面前赞扬沐荣,眼前有大臣提出异议,立刻就翻脸不认人,未免也太……太势利了一点。
「母后,华儿很清楚母后跟父皇的挂心,但是您有没有想过,眼前避嫌,日后我还是会跟慕容走在一起,还不如直接让那些臣子知道我与慕容的关系。」
皇后闻言,即刻变了脸色,一把扬住了她的嘴。
「休得胡言!」她斥道。「慕容不过是从旁辅佐的臣子,跟你哪有什么关系。」
景华傻了傻,也顾不上其它,拉下母后的手,嚷道:「母后,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想当时,在凤仪宫的时候,母后可还是盘问了沐荣一番,况且,她与沐荣从不隐瞒两人的关系,就连皇祖母也明白沐荣对她的心意。
怎么……事过境迁,母后就不认这个帐了!
「华儿,你可是太子,日后要掌理大齐江山的一国之君,能够待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走到最后,可不能是那样的人。」
皇后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说这话时,她脸上毫无羞惭之色,反而理直气壮。
「那样的人?那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明白母后的意思。」景华气得猛咬下唇,一双粉拳握得可紧了。
「母后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可曾站在母后与父皇的立场想过,你可是金枝玉叶,又背负着大齐百姓的期望,我们怎能放心把你交给慕容那样不知来历,又是来自民间的人。」
「说来说去,母后跟父皇是得了好处之后,就想翻脸不认人,想彻底否定慕容这个人的好?」景华不敢相信母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还是不明白母后的心……」
「是,华儿真的不明白。」景华气得全身都在打颤,但还是隐忍着满腹的怨恼,试着好好说理。「华儿唯一明白的是,做人不能过河拆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华儿真心喜爱的人,不管华儿当不当太子,华儿都做不来这种事!」
「景华!」皇后也恼了,嗓门跟着拉尖。
「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母后多聊了,儿臣告退。」
景华僵着张花颜,行了个礼,不等皇后回过神,转身就离开了凤仪宫。
回东晖宫的一路上,景华白着脸,红着眼眶,又是一身怒气腾腾的模样,吓得如意与小安子半句话也不敢说。
【第十一章】
「赐婚?!」
景华闻言拍案而起,脸上布满震惊与愤怒。
特地来此通风报信的小桂子,原本弯低的腰身,当下又缩了一缩,头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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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夫好累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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