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似已等在前方,任凭蔚阳睁开了眼,却只看得见一片无止尽的黑。
「蔚阳,蔚阳,你听得见我吗?」无忧的泪落在他脸上,混着血丝一同滑进嘴角。
咸咸的血腥味在舌尖化开,蔚阳皱着眉微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着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死。
他究竟欠了她什么?竟然甘愿做到如此……这谜,连他自己也无解。
「蔚阳!」
至少,这一回她嘴里喊的是他名字,而不是另一个男人。
「蔚阳!你听见了没?」
他听见了,听见她哽咽的呼唤,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全神贯注地听着一个女人说话。
「蔚阳,我爱的那个男人,是你啊!」
她在说什么?那男人怎可能会是他,他可是听过她喊那男人的名字。
……黎蔚海。
他记得再清楚不过。
当她在他的臂弯中死绝,他妒恨起那素未谋面的男人竟能让她牵挂至此,即便她与他有过纠缠,即便她似对他起了眷恋之情,可到了死前那刻,能让她悬在心尖上的,依然不是他。
蔚阳闭上了眼,感觉一股沉沉的力量压上了胸口。
那份沉重,是遗憾,是悔恨,是不甘。
他不该为权伤了她,不该漠视心中的感情,对她狠心背叛。若他能及时收手,那么也许今日便不是这样的局面……
无忧捧着那张失温的俊颜,泪如雨落。「蔚阳!你可有听见我说的?」
「他已经听不见了。」
闻声,无忧浑身一僵,随即撇首回眸,黯淡的眸子倏亮。「青姥姥,你快帮帮我,救救蔚阳,你快救救他!」
青姥姥一身及地花色绸袍,手执银色烟斗,眸光无喜无怒,彷佛冷眼旁观着眼前一切,淡淡睐着她。
「你确定要我救他?」
「当然!」无忧不假思索。
「他这一剑是还你的,你何不收下便好,就此恩怨两清。」
无忧眼底浮起了一丝悟透什么的惘然,道:「我与他……恩恩怨怨早已算不清。」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是能替他续命,可他的魂……」青姥姥意有所指的停下,眸光含着深意凝睐。
无忧无暇深想,只满心慌乱的求道:「只要能救活他,什么都好。」
兴许是错觉,青姥姥的眼底似添了一丝悲怜,沉默良久后,才漫条斯理抽了口烟,方叹道:「你真不后悔?」
「不后悔。」无忧万般笃定。
青姥姥忽尔一笑,那笑,似是预见了未来,似在笑她,定会后悔这决定。
无忧满心焦灼,虽察觉青姥姥的笑有异,可已没有心力去探究。
「潼潼。」青姥姥沉下声嗓低唤。
不多时,满脸惊诧,不停张目四顾的潼潼,捧着一只瓶口砌成八角形状的鎏金彩釉聚宝盆,来到青姥姥身旁。
「姥姥,这是您让我拿来的东西--」潼潼边说,边惊异地睁大眼,紧瞅着无忧与她紧搂在怀的蔚阳。「无忧,你怎么会……那不是云中侯吗?!」
「潼潼。」青姥姥压低了嗓子,警告意味浓厚。
潼潼随即噤了声,不敢再多话。
「敢问姥姥,那聚宝盆是何用?」无忧心急地问。
青姥姥只以单手便接过沉重无比的聚宝盆,那盆在她手中,似是忽然失了重量,轻如云絮。
青姥姥淡道:「这盆,既是聚宝,亦能聚魂。」
语罢,执着烟斗的那一手掀开了上头雕着祥兽的瓷盖,刹那,一阵烟雾自聚宝盆中冉冉窜出。
奇异的咒文缓缓自青姥姥之口吟唱而出,无忧抬起脸,惊觉周遭的景色似褪去了色彩那般,入目的一切成了灰与白。
一阵风拂过她脸庞,吹乱了旋绕于身旁的烟雾,她闭了闭眼,似觉有人在耳边轻语,又好似没有。
时光似被冻结在这一刻,耳边的纷扰不知何时已归于岑寂。
静。
无忧再睁开眼时,她心口一窒,垂下眼,怀中浴血的男人,不知几时已睁开了眼,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她。
那眼神,不似蔚阳。
那眼神,似越过了生死,似跨过了漫漫岁月,来自另一个国度。
那眼神,是沉痛的,是孤傲之中带着几分懊悔的。
那眼神,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那眼神,是属于曾经狠狠踩碎她心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名唤黎蔚海。
孟思瑜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简于姗,亦是最后一次。
事后回想,她总觉得好笑。无论是重生前,抑或重生后,她都自信的以为简于姗只是后来的介入者,因此从未动过与这个女人见面的念头。
【第九章】
直到重生后,任她如何耗费心力,企图扭转一切,却依然必须面对与重生前相同的窘境后,那个无论重生前后,都一样成为黎蔚海再婚对象的简于姗,找上了她。
孟思瑜对简于姗的第一印象,是她高瘦纤细的身形,接着才是她沉婉精致的容貌,一身浑厚的高雅气质,及优雅出众的举止谈吐。
「孟小姐,对不起。」两人见面第一句话,简于姗给了她一句对不起。
那时,她以为这句对不起,指的是黎蔚海准备与简于珊再婚这件事。
可她错了,错得彻底,错得可笑,错得悲哀。
一句无关痛痒的对不起后,简于姗说出了那个令她痛苦至死的事实--
她说:「其实蔚海当年之所以选择跟你结婚,全是为了逼我回心转意。」
孟思瑜原本听着,还觉得好笑,心想,这个女人是否太高估自己?
「我与蔚海……是我先辜负了他。」简于姗幽幽地说。「当年我在他与他堂哥之间摆荡不定,最后,我选择的不是他。」
孟思瑜僵了僵,心头微微发颤。
「后来……他似是心灰意冷了,才会选择与你结婚,多少也是为了气我。」
只见简于姗一脸亏欠,眼神似是含着怜悯,口吻是浓浓的同情。
「后来……婚后多年,我始终无法生育,检查过后才知道我的身体出了状况,恐怕一辈子都很难怀孕,于是我被婆家逼着离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走不出这个阴影,即使蔚海求我回头,我也不愿,因为他同样是黎家的男人,黎家容不得我这样的媳妇,黎家的长辈绝对不会同意让他娶堂哥的前妻,而且还不能生育。」
孟思瑜垂下了眼,望着自己越握越紧的双手,指尖泛着白,且不住地颤抖。
「我一次又一次拒绝了蔚海,后来他也离婚了,他对我说,现在他跟我都一样,两人扯平了,同样离过婚,小孩他也有了,不需要我负这份责任……」
简于姗顿了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苍白的神色。「孟小姐,你还好吗?」
好?不,她一点也不好。
原来,她被设计了……不,不是设计,而是她自己送上门被设计。
黎蔚海根本不爱她,他之所以跟她结婚,全是为了简于姗,就连与她生孩子,也是为了让简于姗不能再拒绝他!
自始至终,他都不爱她。
她只是他等待爱情的一个过程,一个必经的过程。或者,该说是利用的工具。
他利用她生了孩子,好让简于姗安心,好对黎家交代,好让他能够毫无阻碍的,与简于姗携手共度接下来的人生。
那她呢?不重要了,一点也不重要了。她的功用已结束,婚也离了,孩子也生了,她还能有什么作用?
莫怪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费心挽回,如何督促自己成为能让他引以为傲的妻子,最终他仍是开口提离婚。
莫怪诺德才五岁,黎蔚海便安排他前往英国。听说……简于姗婚后长居伦敦,而诺德在英国时,究竟都跟谁在一起,她一无所知。
她一直知道,黎家的男人工于算计,骨子里是野蛮而擅于掠夺的,却用着美丽惑人的皮相与优雅包装。
黎家长辈总说:包裹在优雅中的野蛮。
昔日她不信,眼前却亲身经历了。
领悟了黎蔚海种种举动之下的真相后,她浑身发寒,握紧了指尖,依然无去印制体内涌出的那股颤栗。
「对不起。」最后,简于姗如是说。「我真的打从心底对你感到抱歉,我知道你不愿意与蔚海离婚,我怕……怕蔚海对你说出更残忍的话,才决定私下见你,告诉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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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当暴君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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