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为此内疚痛苦着,可是为了公孙家,他又不得不为,眼见大人与阑示廷走在一块,老爷又愧疚让大人一身男儿扮相,等到夺位战火爆发时,阑示廷来到了公孙家,老爷本是可以避祸的,但老爷不肯,他将遗诏还给阑示廷,只求阑示廷可以善待大人,而阑示廷允诺了。」
「怎么可能?这……遗诏明明就在这里。」
「因为阑示廷不愿毁了老爷的声誉,所以将遗诏埋在这里。」
钟世珍拿着遗诏的手颤抖着,她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以什么……」是她相信了束兮琰所说,是她不愿听他解释。
「阑示廷谋害大人在先,难以启齿吧。」曲恬儿巧笑着,黑润的眸子直睇着她。「大人无须感到自责,老爷的死,是老爷自己选择向先皇谢罪的,而恬儿也是自愿跟随老爷的。」
「恬儿……」
曲恬儿抬眼看着东方微微泛亮的天际。「大人,天快亮了,恬儿要走了。」
「恬儿,我舍不得你……」她一直没有善待她,一直让她忧心忡忡,难以度日。
「曲终,人散,风起,情在。」曲恬儿俏皮地朝她一笑,指着后方。「大伙都舍不得走,可已是殊途,终须一别,大人送咱们一程吧。」
钟世珍看着她身后一张张略有表情的面孔,豆大泪水滑落,微颤的唇在试了几次之后才发声音,「钟世珍在此谢过大家,上路吧。」
风,蓦地卷起地上落叶,身影随风骤逝,消失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钟世珍跪在原地,久久不起,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唤着——「世珍!」
她缓缓回头,就见宇文恭足不点地地朝她奔来,担忧地注视着她。「你怎会跑来这里,你没事吧?」
「子规……」
「你别哭,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钟世珍说不出话,只能递出手中的先皇遗诏。
宇文恭接过一瞧,脸色愀变。「这是——真正的先皇遗诏?」
「是阑示廷埋的,我……错怪他了。」她哽咽地将刚得知的事道出。
宇文恭闻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问:「所以你原谅他了?」
「嗯。」如果真相真是如此,他这三年多来的赎罪也够了。
「那么……眼前京卫已经兵临御天宫,你打算如何?」
「嗄?!」
朝巽殿。
殿上静寂无声,阑示廷懒懒地托腮,垂眼睨着阶下的束兮琰、偏向束兮琰一派的官员和已持剑踏进殿中的北京卫指挥使。殿外御道到南守门,是一片黑鸦鸦的禁卫,殿前侍卫早已被制服,雷鸣和陆取各护在阑示廷的左右。
「束兮琰,这是在做什么?」阑示廷笑得慵懒,彷似不见大军压境。
「啊,微臣忘了皇上双眼不便,自然是瞧不见殿外的阵仗。」束兮琰手握着先皇遗诏,徐步停在阶下。
「又是谁跟你说,朕双眼不便?」
「这总得有人告知,微臣才敢确认。」束兮琰弹了弹指,殿侧通道上,一禁卫随即推了个人走来。
「阿贵?」阑示廷笑问着。
束兮琰扬眉看着阿贵。
阿贵吓了一跳,赶忙道:「大人,我真的没骗大人,皇上在纵花楼时,走动都要有人牵着,是我亲眼所见。」
「朕喜欢人服侍,难道你不知道吗?」阑示廷勾弯唇,笑得极为开怀。
「其实皇上双眼是否不便,还有很多法子可试,眼前较重要的是——」束兮琰摊开手中的先皇遗诏。「皇上,微臣这些年来深受良心谴责,今儿个终于大彻大悟,决定让众臣知晓先皇遗诏是公孙令假拟的。」
阑示廷闻言,不禁低低笑开。「束兮琰,你费了四年才大彻大悟,实是让朕万般不舍,辛苦你了。」
「古敦律例,非诏上继位者,不得继承,得以诛杀!」
「但朕早已登基四年了。」
「是啊,可如今微臣才知道原来皇上是个瞎子,皇室祖训,五官带疾,不得为帝,微臣恳请皇上退位。」
「如果朕不退位呢?」
「微臣只好请邹指挥使请下皇上。」束兮琰一个眼神,邹指挥使毫不迟疑地持剑大步向前。
雷鸣戒备着,已抽出长剑准备应敌,就在邹指挥使踏上第一阶时,外头突地传来一声洪亮声响——
「大胆!未经传唤,朝巽殿内持剑而入,视为弑君,立斩!」
阑示廷闻言,蓦地站起身,瞪向殿外的方向。
陆取和雷鸣同时望去,就见一身玄袍的钟世珍推开了重重禁卫,踏进了朝巽殿,后头跟着同样未着朝服的宇文恭。
「钟世珍,你这是怎么着,真以为自己是公孙令,打算以假乱真?」束兮琰不禁摇头失笑。
「束兮琰,你还认不出我吗?」钟世珍撇唇冷笑了声,扬开手中的先皇遗诏,回过身,让其余官员得以瞧见遗诏。「见遗诏如见先皇亲临,还不跪下!」
几个站在前头的官员认出上头的字迹,确认继位者是阑示廷无误,一一跪下。
束兮琰微眯起眼。「钟世珍,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束兮琰,你胆敢不跪下?!」钟世珍怒目瞪去。「来人,将他拿下,立斩!」
束兮琰被她的目光慑服,胸口一窒,怒斥了声,「来人,将此人拿下,此人假扮公孙令,持假遗诏,当斩!」
「你说我是假的?」钟世珍哼笑了声,将遗诏抛给宇文恭,走到他面前,将宽袖拉到肩头处,用力斯下肩头上的假皮,露出完美的公孙家刺青。「在这朝巽殿上,本官对天起誓,本官如不是公孙令,将不得好死!」
当初知瑶因为怕她被认出,还请人在她的肩头上贴上假皮掩去刺青,她也是近日被告知的。
束兮琰不敢置信地瞪着她肩头上公孙家的刺青。三大世族身上的刺青难以造假,通常都是在选定为继任者后,才会差宫廷刺青师用独特颜料刺上家徽。
「你骗我!」
「是你先骗我的!当年,你下毒毒杀我,趁乱差人放火烧了我公孙家,甚至皇上出游,你胆敢派人撞船,意图谋害皇上,如今还拿我当年拟的假遗诏逼宫……束兮琰,你的罪状罄竹难书,来人,将束兮琰拿下!」
「哈哈哈,你以为邹指挥使会听你的?他……」话未完,邹指挥使已经转了向,长剑直指着他,教他错愕。「你这是在做什么?!」
「束兮琰,你怎会傻得相信皇上对你毫无防备,真会夺了我的兵权?」宇文恭皮笑肉不笑地道。
束兮琰回头看向阑示廷,明白自己的最后一搏终究扭转不了一切,但就算如此,只要能拖一个垫背,他也痛快。
瞬地,袖中滑下一把剑,毫不留情地刺向钟世珍。
钟世珍双眼直睇着他,动也不动,就在宇文恭有所动作时,九节鞭如银箭般从龙椅上射出,在空中划出大弧度,尖锐的镖头精准地刺入束兮琰的胸口,抽出的瞬间,一个回转,卷套住他的颈项,将他给扯到龙椅前,重摔落地。
这一幕,殿上所有人亲眼目睹,再无人怀疑阑示廷的双眼不便。
「邹指挥使!」阑示廷沉声道。
「卑职在!」
「将束兮琰的尸首挂在午门上曝晒三日,丢进北郊!」
「卑职领旨!」
「还有,这帮为虎作伥的贼子,全都给朕押进大理寺候审!」
「遵旨!」
瞬间,殿上求饶声此起彼落,阑示廷站在龙椅前,双眼直盯着钟世珍,感觉她一步步地走到自己面前。
「你怎会知道了?」当她说出另一份先皇遗诏时,他想到的只有他埋在礼部尚书府的那一份。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眼看得见另一个世界?」
「……没有。」
「那好,接下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可以聊。」她轻叹口气,环抱住他的腰,却发觉他的袍子微湿。「你怎么汗湿了?殿上这一局不是你布的吗?」
「可朕没想到你会来,你方才就不怕朕失了准,来不及救你?」
钟世珍笑眯了眼。「如果我看上的男人这么不济,那就当我命该如此。」
「你……愿意回到朕的身边了?」
「除非你不要。」
阑示廷紧紧地将她收拢在怀。「直到朕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朕都要你相随。」
「那就这么决定吧,不过……我恢复不了女儿身了,子规说,唯有我以公孙令的身分在殿上公布先皇遗诏,才能让你名正言顺而不落人口实。」取出先皇遗诏,折损的是公孙策的声誉,如果她恢复女儿身,岂不是还要让公孙策再背上一条欺君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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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回宫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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