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为什么你们离开家里,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
「公婆前两年相继过世,兄长要分家,可我相公这副样儿能够分到什么好东西?公婆不在,没有人可以为我们作主,兄嫂怎么说,我们只能照做,但即使分得的家产不多,总还有几亩田和几间铺面。
「可我和相公担心,深怕几个哥哥、嫂嫂心里有其它想法,万一他们明面上说要帮我们照管家产,暗地里却偷偷侵占,我是个女人,相公又是这副模样,若真发生事情,根本无法与哥哥嫂嫂们对簿公堂,因此和相公商量变卖家产,搬到别的地方生活。」
「商量?你和你家男人?」陈嫂子直觉发问。他不是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话吗?
对方的疑惑让希帆发现话里出现大bug,脑子里转了两圈,硬是急急的掩饰。
「是,我们可以商量的,我家相公并不是一出生就这样,小时候他耳聪目明、身体矫健,是个正常人,要不是后来生了场病……我相公是很聪明的,他读过不少书,师傅经常赞扬他呢,我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只要在他的掌心写字,他就会明白。」
故事说到这里,希帆猛地想起,对哦,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说不定海伦公子真的能和她沟通呢。
方嫂子赞叹道:「读过书真是了不起,我家阿牛能不能上你这儿学几个字?免得长大和他爹娘一样,当个睁眼瞎子。」
「行,有空您就让孩子过来吧。」
陈嫂子笑道:「姜家娘子是个有良心的,要是娶到那等坏心肠女人,哪里肯守着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说不定公婆一死,抢了钱就远走高飞了。」
林嫂子说:「怎能不守?婚书是到官府里盖过印的,要是抛弃相公被官府抓到,几十个板子打下去还有命活吗?」
方嫂子也抢道:「是啊,柳树村有个女人,她家男人是傻瓜,讲话不清楚,她欺自己男人没本事,竟把家里的细软卷了跟一个野男人跑掉,村人看不过去跑去报官,把人给抓回来,野男人被打瘸一条腿,那不守妇道的女人则被浸猪笼,死啦。」
「咱们当女人的得认命,不管嫁猪嫁狗,嫁了男人就是一辈子的事,你说说哪家媳妇心里没委屈?还不是得把苦给咽下去,好生过日子,真憋屈得厉害了,只能到庙里拜拜,心里虔诚些,求求老天爷下辈子给一个好出生,让自己也能当回千金小姐。」林嫂子一脸认命。
善良的陈嫂子安慰她,「姜家娘子,认真想一想,你嫁这男人也不算坏,虽然他身子有些不方便,但好歹能让你吃饱穿暖,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点他可是做到了,何况光让你识文懂字,就不知道比我们强多少呢。」
方嫂子也帮腔,「说的是,甭说别人,就说咱们村里那个赵里正,人长得猥猥琐琐的,仗着把妹妹送进县大人家里当姨娘,得了个里正当,就以为自己了不得,成天在家里打小孩、老婆,赵婶娘那张脸就没一天是好的,红的、青的、紫的、肿的,天天样貌不同,比起赵里正,你家这个就是个好的。」
「还有呐,咱们村里的钱大,吃喝嫖赌样样来,没钱没本事,靠着那张小白脸还在外头玩女人,他啥事都不做,爹娘留下来的几亩地得靠钱嫂子和儿子在打理,要不是几年前钱嫂子到城里大户人家里当奶娘,攒了些银子傍身,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啦。
「但钱大还不知足,成天发酒疯,伸手向钱嫂子要钱,这不打紧,他上回欠下赌债,在讨债的还没上门前,他居然要拉闺女去抵债,要不是我婆婆看不下去,让我男人事先把钱家女儿给藏起来,这会儿一个好好的大姑娘不晓得已经被卖到什么肮脏地方了,唉,钱嫂子这日子不晓得要过到什么时候才到头。」
陈嫂子接话,「前两天我去钱大家里,钱嫂子还说她现在一心指望着儿女快点长大,到时她想不开要跳河才不会有牵挂。」
方嫂子握了握希帆的手,指指床上的男人说:「所以摊上这样一个男人,你的命也不算顶坏的,好歹有吃有穿、不必挨打,日后生个娃儿、熬个几年,老了就有依靠了。」
「咱们女人,最要紧的就是认命。」陈嫂子做出最后总结。
希帆点点头,回答,「谢谢嫂子们,我心里明白的,过日子嘛,谁没个憋屈难受。」
接下来她们又讲几个「寓教于乐」的实例,来激励希帆认命。
她相信过完今天,姜家娘子的案例也会成为她们用来劝勉受苦妇女的励志小故事,原来人类的智慧文明是靠着八卦一代代传下去的。
在她们合力教会希帆如何生火之后,就各自回去干活儿了。
关上门,希帆折回屋里,看着在她们女人聊天时,自个儿起身的男人,她走到他跟前,屁股往他床边一坐,弓起两条腿,把委屈无奈的小脸埋进膝盖里。
天要亡人,必先苦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折磨灵魂……很好,上天在亡她这件事情上,循序汽车进,做得相当好。
「海伦公子,答案出炉,你和我居然是夫妻,丈夫和妻子呐,相当相当亲密的关系。别人穿越嫁王爷、嫁皇帝,可我没事跑去嫁给男版海伦凯勒,这教人情何以堪?
「她们都叫我认命,可是要花一辈子时间照顾多重障碍的相公,哪个正常女人可以做到?我没当过看护,不会把屎把尿加喂食,我只会凌虐属下,把他们逼到精神崩溃,住院请看护呀。
「可是不认命的话,打板子、浸猪笼、沉塘……这个世界的男人,把聪明才智都拿去逼女人守贞了,要是我敢不认命,是不是又要死一回?如果这边死一死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里,那倒也没关系,可万一不行呢?我是不是得在幽冥间飘飘荡荡,忍受千年孤寂?
「我想不透,柳树村的妇人不过是想追求更美好的未来,为什么会换到一个恶名昭彰的下场?」她知道自己这样讲很不对,因为那柳树村的妇人偷人,但她只是想抒发情绪而已。
男人将她的话听进耳里,他无法回答她,因为他是「瞎子、聋子加哑巴」。
可她的想法让他无法接受,柳树村的女人当然恶名昭彰、当然要沉塘,她不贞不洁,对丈夫做的事令人发指,像她那种女人活活烧死都不为过,她怎可以说那女人没错?
因为无权开口,他只能选择安静倾听,然而不多久,他完全没想到她的口才居然好到能够说服自己。
希帆在连续叹过几口气之后,说道:「比起吃喝嫖赌打老婆、卖女求荣、对婚姻不贞的钱大,柳树村的妇人其实并不算过分,她不过是无法忍受生活,想要逃走罢了。
「仔细想想就觉得这世道真的不公平,为什么柳树村妇人要沉塘,钱大却没有被人惩罚?为什么大家都忽略他的可恶,只交口称赞钱嫂子的认命美德?为什么男人可以为所欲为,女人却必须一再容忍?这个世界的基本标准就是不公平吗?
「真想念二十一世纪,那里不分男人女人,只分有能力和没有能力,男人有本事可以成功,女人有本事也能成功,女人赚钱不会比男人少,男女平等是普罗大众的认知。「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你们而言不过是口号,但对我们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聊起二十一世纪,希帆开始滔滔不绝,才离开一天,她已经生出浓烈的思念了。
男人听得相当认真,即使她的世界于他而言太陌生,即使无法理解那里的女人为什么可以抛头露面、自己营生?他很想问问,那里的男人都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本事照顾好自己的女人。
「……我弄不懂姜家娘子的爹娘在想什么,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障碍的海伦公子,难道真被我朦对了,家里子女众多、族繁不及备载,既然繁殖力强、繁衍速度快,家里又缺米下锅,卖几个崽仔以求生存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海伦公子你怎么敢啊?敢把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摆在身边?难道不怕对方起歹心,想要谋财害命?你可是没有半点自卫能力啊,如果我是你,我宁可一个人生活,也不愿意待在陌生人身边。」
要不是自己正在演戏,男人真想给她拍拍手。她相当相当聪明,三两下就猜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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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妻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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