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兴家业 第五章

  「嫌我做的饭难吃?!你这没良心的小子,平时阿姊不在谁供你吃喝,等阿姊回来就倒戈,明儿的零嘴没了。」邬浅浅啐他,用这种软软柔柔的嗓音说着威胁的话不说缺乏气势,就别提壮哥儿嘴馋阿姊的乱炖,就连她脑海浮现这二个字,都会不住的咽口水,只不过阿姊实在太忙了,外面的事自己帮不上,能做的就是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不让她回来之余还要操心家务。
  说到底,大姊也不过是个比她多上两岁的姑娘,一肩扛起的却是男人的事,她够辛苦的了。
  她年纪比壮哥儿大,也记得那饿到眼泛绿光的滋味,那种饿到手脚发软、饥寒交迫,恨不得拔草根、啃树皮的滋味,她今生都不想再尝。
  所以,现下对她来说,能有饱饭吃就很好,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日子更好了。
  「明明二姊也馋。」
  「你这滑头,拿我做文章!」她拿起帕子替壮哥儿拭去唇边汤渍。
  肖氏看着孩子们的互动,欲言又止,看起来很想加入谈话,但是那格格不入的感觉又那么清楚。
  邬深深看在眼里,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过两天镇上有市集,娘那幅松鹤延年上回我瞧着好像剩下两条鹤腿?」
  「我下午加紧赶工,就余几针了。」
  肖氏的绣工了得,经常从镇上接些大件绣活回来贴补家用。
  对这大女儿,她的心境非常复杂,很多年了还是理不清到底是觉得欠她比较多,还是对不起比较多。
  「眼睛要省着用,天黑了就不许再拿针,就算后天来不及,现在家里没那么紧了,下回也可以。」
  「我省得。」她所能做的就是听女儿的话。
  邬深深分神看向壮哥儿,「吃慢点,汤别洒了。」
  「好。」壮哥儿咂咂嘴,对她的话是绝对服从。
  饭后,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肖氏带着壮哥儿午憩,邬浅浅收拾碗筷,邬深深拿着竹篓去了井台,仔细把药草和野菜做分类。
  药草清洗后放在簸箕里晾干,连带之前积攒的,等到赶集日去药铺去换银两,至于野菜可以晚上炒来吃。
  「邬姑娘。」
  邬深深抬头,站在柴门前的是单手牵着一个六、七岁左右孩子的战止,那孩子和战止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五官偏向柔软,眉目鲜活得像彩绘的瓷人儿。
  要是这男人去掉那一嘴的落腮胡,俊魅程度应该更胜这孩子一大筹吧?
  一大一小靠近,她闻到了刘寄奴的味道。
  那瓷娃儿的脚裹着捣碎的草药,原来药草是要给他用的。
  「大姊姊好,我叫战冽,我的脚舒服多了,大哥让我来给姊姊道谢,大哥说要不是姊姊,我这两只脚可能就要废了。」他穿着青衣,趿着布鞋,眼中扬着孩童纯粹的神采,用糯软甜美的声音对邬深深说道,毫不怕生。
  邬深深看着他的眼,「小事一桩,不用客气。」然后指使战止。「那边有小凳子,拿来让他坐,或者你马上要走了?」
  战止放下答应送过来的马鹿肉,还未搭腔,瓷娃儿瘪起嘴来,「姊姊不欢迎小冽吗?」
  「哪能呢,往后你识路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家壮哥儿玩。」对孩子她的态度一向比成人好。
  人心难度,保持距离,各自安好。
  「阿姊,你叫我?」揉着眼倚在门口的是本来应该随着肖氏去睡午觉的娃儿。
  「出来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邬深深挑眉。
  「给他拿件衣服他就跑了,把我的话当是耳边风是吧!」气冲冲跑出来的邬浅浅也不看人,一巴掌往壮哥儿的头巴下去,当然,力道不大就是。
  「我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就想出来瞧瞧。」对二姊的「暴力」他早习以为常,因为压根儿不痛。
  邬深深甩掉手上的水珠,接过妹妹手里的夹衣,扳过壮哥儿的身子给他仔细穿上。
  倒是邬浅浅注意到有外人来,看见战止的模样,目光一下子转不开了,一颗心跳得奇怪不说,脸热得自己都心慌了。
  「娘呢,睡着了?」不用问其实邬深深心里有数。
  「嗯。」
  哄人睡觉的自己睡着了,在邬家是常有的事。
  把系绳绑好,邬深深直起身,「壮哥儿替阿姊带小冽哥哥进屋里玩好吗?」
  壮哥儿很大方的对着战冽笑,露出单纯天真的表情,「我的玩具借你玩。」
  因为身子弱,最常来找他玩的也只有隔壁的阿牧,现在新得了一个朋友,而且长得好好看,让他完全不藏私的把自己心爱的玩具掏出来分享了。
  至于战冽可是闷坏了,来到这里,一个同年的朋友都没有,加上住惯了说官话的京城,乍然来到这都说方言的地方,一整个适应不良,如今发现这家人居然没有满口的方言腔,难得生出认同和亲切感。
  战冽回头看了一眼战止,见他微微颔首,敢情是不反对,便让壮哥儿牵着他的手,一跛一跛的进屋子里去了。
  「浅浅,给客人倒茶。」她看着妹妹那连耳垂都红了的模样,这时代的孩子真早熟,她在浅浅这年记的时候两脚还埋在田里,弯腰分檗秧苗、拔稗草,哪有旁的心思。
  「嗯。」邬浅浅低下头,捏了下自己腰下的围兜,羞涩的躲进去了。
  这人真不打算走,等茶喝吗?
  「你要是没事可以走了,小冽我会送他回去。」
  她这是要撵他?他很惹人厌?
  难道他长相令人不喜?不会啊,瞧冽哥儿的模样也知道有血缘干系的他长得不会太差,可她对冽哥儿有说有笑的,却摆脸色给他看?
  「孩子那么小,这种天气穿那么单薄,怎好带出门?」
  虽然说是别人家的孩子她管不着,也没资格管,可就是忍不住要说他,男人就是粗心。
  「他非要跟我出门。」语含无奈。
  他只带过兵,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可这幼弟,穿衣吃饭这些琐事都还要人照料,自己禁得起饿,他不成,自己几天不洗澡都无所谓,他不成,这就要扯到煮食这事,战冽这小子居然说他煮的饭猪也不愿意吃……也没到那种地步好不好?就只是焦了点、黑了点,有点难以下咽而已,你爱吃不吃!战冽也不想想日前饿到哭的惨状,真是标准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但是,流放路上他已经折了两个庶弟,要是再让冽哥儿死在这荒蛮之地,他拿什么脸回去面对娘?
  更令他头痛的是朝廷拨的十二亩地,要岁纳六石,即便给了种籽和农具,他和其它流放户也只能干瞪眼。
  下地干活的农事他们是一窍不通。
  看见他们巴望的眼神,看着那些连锄头都拿不动的文官,这令他挫折,他必须替众人找出一条生路来。
  按朝廷规定,流人到地头有三种劳役可以选——为奴、当差、种地,每日供其维持生活的口粮银子。
  为奴,因他的旧身分之故,无人敢要他;当差,这里没有驿站、官庄、围场可以从事杂役,再因为他携有眷属,按规定给了地。
  「你要带他出门就要给他穿暖,要是病了,有个头疼脑热,还不是苦了你自己?」这种事还要人教,家长是那么好当的吗?邬深深哼笑。
  战止瞧着她突然横眼过来,不过是屯子里的村姑,她却像娘亲似的念叨他照顾孩子不力。
  会吗?屯子里到处不是滚得像泥巴堆里捞出来的孩子?
  邬深深怎么看他也不是那种受教的表情,懒得再理他。他不要以为她爱唠叨,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弟弟和村子里从小在泥地滚大的小子能比吗?
  径自去拿了刀料理那半只鹿肉,出来时随手把一只杯子塞进他手里,「趁热喝,喝完要没事可以走人了。」
  别说她不懂待客之道。
  战止不吭声的直瞅着她,心里在打着还未成型的主意,手里被塞了杯子也没感觉。
  「这是要做什么?」战止觑着她把鹿肉切成许多大块,分成几堆。
  「这么些肉一时也吃不完,可以腌了晒过,做成腊肉,方便保存,另外那些,给邻居当谢礼。」邻里家里有点什么,互相馈赠在这里是很常有的事。
  「腊肉?原来也可以这么做,你会?」他有记忆以来吃的都是鲜肉,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穷苦人家才会把肉腌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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