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归舟将沐过的女子青丝裹在布中压去湿意,俊脸也如徐姑似笑非笑,有些什么浮动,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静过一会儿,他四两拨千斤问:「你们过雁嘴峡,怎么最后遇上我余师弟了?」
徐姑道:「雁嘴峡没过完,二姑娘就被鱼镖打落水。原本咱们看情况不对,已准备弃船,约好若被江水冲散了,便在旧地方聚首,这旧地方指的是三川交会处的『丰裕客栈』,哪知那支暗器来得好快,一时间也不知姑娘有无躲过,见她落水,我和其它几位遂也跳入江里……」男人手握巾子轻柔擦抚女子额面的举措,让她不禁一顿,她意识到自己嘴角真显笑了。
兴许,二姑娘这块「挡箭牌」也没白挡,挡得男人真有心了。
清清喉头,她接着说:「我们几个都识水性,二姑娘泅泳之技更在众人之上,后来在岸边寻姑娘不获,咱们几个只得上『丰裕客栈』相候。隔天落日前,姑娘终于赶至,岂料『渔帮』的人不仅在江上狙击,陆路亦有人手接应,我们试了几天都无法顺利渡江过南浦。」她再次停顿,见柳归舟也跟着定住。
他虽未抬起头,却极专注倾听她所说的。
徐姑心一宽,莫名感到宽慰。说到底,或者真觉得花家女儿里,这会儿终于有个用不着「悔」的风流主。
「随波公子适才道,要我劝二姑娘缓着点来、赶不上无妨,这『无妨』二字是您说的,可要我家二姑娘也做如是想,那是比登天还难。二姑娘为了渡江至南浦,连命也豁出去,明知那些人守株待兔,她也非闯不可。公子,您聪明盖世,近些年,江湖人谁不知『随波公子』的名号,您能否告诉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下人,我家二姑娘究竟吃错哈药,非得如此拚命不痛快?」
「……她赌命豁出去,打算冒险夜渡三川至南浦,对头寻上,她要我别理会她,我又如何安下心?自然随她拚命。敌我双、方在三川岸边斗得凶狠,二姑娘一双眼被对方撒出的石灰弄伤,石灰入眼一融,能烧得人双目失明,后来余爷和三姑娘循着咱们落下的线索赶至,这才及时解救了险些被掳走的二姑娘。」
原来她的眼是这么弄伤的。
赶着渡三川至南浦,为来为去,究竟为何,他心中不早就雪亮得很?
真傻。
怎会惑痴成这模样?
让他……自以为淡然无意的心也随着闹出了什么。
他向来随波如意,半点不落方寸,说他随和温善,其实皆因无心,不把旁人、旁事搁入心坎,自然世间的人事物全如袖底风、如船过水,不着痕迹。对她,原也是如此,就是未料,心怎么发软了……
「公子要我劝姑娘缓着来、别急,您道这话我没劝过吗?但阻不了啊!她连着几日都没睡好,眼也伤了,我家三姑娘不让她赶上抑庄,可余爷担心公子您这口护心血拖太久,于是不顾三姑娘反对,听了二姑娘的话,带她渡江上南浦柳庄来。嗅……自从余爷时不时地来咱们『飞霞楼』点拨姊妹们剑阵之法,这些年下来,我可头一次瞧三姑娘打得他这么狠,真恼他了。」师弟挨上打,只守不攻,只退不进,那是存心相让到底。
师弟对姑娘有了心,而他……而他……
「咳、咳……」胸内蓦然翻腾,行气微滞,如脱离了护心的那一抹暖稠,他淡蹙柳眉,定下心神,约莫两刻钟后才徐徐吐气。
此刻内劲充沛,他结束打坐,被什么吸引似的,起身走至窗边,透过一小道拇指粗的窗缝窥看。
廊道下的绿园里,一女三少年。
女的身上丝衫是主人家备上的新物,小宽袖,长裙如瀑,转起圈来裙如荷叶,完全是软呼呼、柔娇娇的姑娘家款式。
春寒犹在,她丝衫领边恰滚着一围兔毛,就见她动不动就抬手揉着毛领,偏着颊往上头摩擦,爱极似的。
他的一名前任侍童和两名现任侍童正围着她。「阳春和逢春得照顾公子,不是你的丫鬟,你不能这么支使他们俩。」十六岁的盛春像是一下子抽高身长,肩也宽,胸也厚实,但老妈子脾性似乎改不掉了。慵懒赖在榻椅上的花冷香听声辨位,玉手摸摸右边念书给她听的阳春的脑袋
瓜,再摸索地接过左边逢春刚煮好奉上的香茶,啜了口,冲左边甜甜一笑。
待喝过茶,她才循声扬颚,畏光的眸子仍闭着,一脸无辜地对着硬声硬气指责她的少年。
「盛春,我记得,你过十五就不当侍童了,开始学着帮你家公子在外头办事,怎么今儿个哪里都不去,还跟我赖在一块儿?你不行偷懒呀,这样不好。再有,阳春和逢春可是货真价实的潇洒少年郎,当然不是我的丫鬟,你要不信,就请他们俩脱裤子验明正身,他们身上有的,丫鬟可不见得有呢!」
阳春和逢春赶紧拉紧自个儿裤腰带,满脸戒备。
……会气死!
「你、你你……我家公子怎会栽在你手中啊?!」盛春咬牙切齿,满面红光,再瞥瞥随人搓圆揉扁都「奴」得毫无怨言的阳、逢二春,实在是一阵痛心。
「呵,盛春盛春,这问题我可不好解了,你要不要替人家问你主子去?顺便问他,栽在我手中,他乐不乐意、痛不痛快、快不快活?」
「……」气到无言,满面红光变紫光。
花冷香伸展肢体,娇娇地打着呵欠,施恩般道:「好啦,盛春你也甭急,我把阳春和逢春还回去便是。你也晓得我病了整整五日,今儿个精气神才转好些,可撑不太久,我瞧我再去补个眠吧!」边说,她盈盈立起,许是热病初愈,再加上眼疾尚未除清,她忽地踉跄往前一颠,撞进面前少年怀里。
「喂!」尽管气到不行,盛春仍旧下意识张臂护住她。
刚稳住重心,花冷香也没一下子便退开,反倒欢喜无比地揽住少年颈项。
「盛春,原来你还是顾念我的!虽然你这样坏、这么不通情理、如此欠教训,到底仗义得很,没教姊姊我跌破头。咦?盛春,你变结实了呀!哇啊啊……盛春,你有两块硬硬的胸肌哪!」
「我哪里是― 你、你快放开!别靠过来!」少年的黝脸大赭,烧烫得厉害,
气恼中又添上什么,一时间闹不清楚。
「哈哈哈……」花冷香没如他所愿,还很故意地存心惹逗,獗起嘴,朝他颊面迅速「啾」地亲了一记。
「你、你、你你你!」盛春两眼暴瞪,呼息差点止了,尤其当他瞄到一道青素长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往园子这儿步近,更是惊得张嘴突目,不能反应。
「咦?有团青青白白的影儿,谁来了?盛春,你怎么硬邦邦,全身像根铁棍似的?哇啊!」她惊呼了声,蓦地遭盛春整个推飞,飞啊飞,飞进那团青青白白影子的怀里。
那影子搂着她,她嗅到熟悉气味,露齿一笑,全身更是柔若无骨般贴靠过去。
「柳归舟,你打坐内修结束啦?见我没在一旁,放不下心呀?」
任她赖着的男人未回话,原就偏冷的目光扫得前任和现任侍童们牙齿打颤。
「公子……那个……她……她……」盛春欲辩无从辩,被吻的颊面莫名发痒,他连搔个痒都不敢。
「府里没其它事吗?」柳归舟静问,明明是一贯的淡调儿,却像园子里起了阵寒风。
「没什么其它!有事、有事!」盛春登时回神,抓紧机会忙道:「郝管事吩咐我帮忙盘点地窖里的干货和酒藏,公子,您也知,郝管事年岁大了,没我在旁帮忙盯着、记着,出错可不好,所以……所以……盛春忙去了!」
没等主子再发话,他小子一溜烟跑开,一手捂着发痒的颊面、嘀嘀咕咕也不知喃些什么,向来身手利落的他过葫芦拱门时,竟「咚」地撞上栽在门边的老梅树,这一撞实在扎实,疼得他泪水乍迸,将谢未谢的春寒梅瓣「乃」地撒了他满头满身。
「噗哈哈!唔!」负责煮茶和念书的二春本打算放声大笑,然,到底是懂得察言观色,两人动作相当一致,五指陡张,紧捣住自个儿的嘴,两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偷偷溜了主子一眼。
怪了怪了!主子的脸仍是这般好看,清雅英俊得很,眼是眼、鼻是鼻,眉宇间的调调儿那也是一样的,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怪呀!说他生气,似乎不是,说他没恼,又不敢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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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海花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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