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栀子花的熏香是他最钟爱的味道,她因他的喜爱而改用了这种熏香,但自她进门后,怕招人怀疑,他已不再使用栀子花的熏香,却仍时常为她买来这种熏香。
他不愿假手下人,每回总是亲自前去,因为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也因常去为她购买熏香,从而得知那两种毒香之事。
他先前将这计划全告诉于她,却没想到她会为了保全他,而出面认罪。
「王妃,那毒不是三少爷下的,是妾身下的,此事与三少爷无关,求王妃处死妾身,妾身甘愿受死!」
须臾,看钟日观来到厅内,裴心怜为了替他脱罪,拚命以头叩地。
见此情状,祈王妃怒问:「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何不惜一死,也要为日观顶罪?」
钟日观上前扶起裴心怜,「别再说了。」他怜惜的抬袖替她拭去额头上沁出的血丝,然后坦然的认罪,「下毒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心怜无关。」他接着望向一旁的钟円章,抬眉说道:「二哥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我与心怜究竟是什么关系?」
钟日章寒着一张脸瞪视着他,平日里他虽与这个弟弟不亲近,可他万万没想到,下毒之事竟是自己的弟弟所为。
钟日观语带怨憎的说:「我与心怜早在二哥认识她之前便相识,我与她情投意合,正想迎娶她进门时,她却被二哥你给看上了,你堂堂祈王世子一句话,就让裴家拱手将女儿给送上。」
他们两人硬生生被他横刀夺爱给拆散,一个成为小叔,一个成为兄嫂,共处在一屋檐下,相见却不能相守,教两人情何以堪。
钟日章先是一愕,接着不忿的责道:「这事你当时为何不说?」若他说了,他便不会纳裴心怜为妾,当时他是看上了她那一身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没错,但也没对她喜爱到非要她不可的地步。
钟日观冷眼嘲讽,「我曾为了这事去求你,可是你那时却连听也不愿听我说一句。」
钟日章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曾来求过我这事?」若有此事,他不可能还会强纳裴心怜为妾。
「就在心怜进门的前两日。」钟日观提醒他。
「我……」钟日章回想了须臾,声音突然窒住,他隐约想起,那时他似乎正要与那群酒肉朋友出去寻欢,这才无暇听他说话。
见儿子哑口无言,祈王妃多少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沉下脸瞪向钟日观,斥责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对傲霜下毒!」
「她生性娇蛮,这些年来没少欺负过心怜。」钟日观避重就轻说道,他之所以会对常傲霜下毒,真正想对付的人是钟日章。
他暗中唆使常傲霜的贴身婢女去求钟日章见常傲霜一面,再让那婢女暗地里在他的茶水里下药迷昏他,将他留在布满毒香的房里,令他和常傲霜嗅闻那毒香,使两人发狂。
待两人发狂后,会闹出什么事来,他虽无法预知,但不管发生何事,都是他所乐见,只要能给这个二哥添堵,他就觉得快活。
他恨他当初既然横刀夺爱,就该好好怜惜心怜,可他却在纳她为小妾之后,没多久就冷落了她,尤其在常傲霜进门之后,还放任常傲霜欺辱心怜。
在他进来后,便没再出声的梁宛儿,忽然启口问:「三叔,当初对我下毒之人,是你吧?」
钟日观看向她,静默须臾,才颔首,「没错。」
梁宛儿质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我当初的本意只是想嫁祸常傲霜,并没有料想到那毒香如此歹毒,令你差点死去。」望着她,钟日观脸上流露出些微的歉疚。
最后他望向祈王妃,面无表情的道:「两桩下毒之事皆是我所为,母妃想怎么处置我,我皆无异议,但此事与心怜无关,请您饶了她。」
裴心怜紧紧抓着他的手,向祈王妃乞求道:「不,这些事全因妾身而起,王妃若要责罚,就请罚妾身一人,妾身愿以死抵罪,求您放过三少爷。」
看着眼前这两人相争着认罪,求死求活的模样,祈王妃揉揉眉心,心烦的摆摆手,「把他们都给我带下去,这事等王爷回来再作定夺。」钟日观虽是庶子,但也是王爷的儿子,她不好擅自处分了他。
祈王妃吩咐完便回房歇息,钟日章夫妻也回了院子,梁宛儿思忖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你要我去求父王饶了他们?难道你忘了你中毒那时所遭受的痛苦吗?」钟日章不满的看着梁宛儿。
「我没忘。」梁宛儿横他一眼,语气淡然的接着说:「不过这一切真要追究起来,全是因你横刀夺爱而引起的,说起来你才该负起最大的责任,若不是你先种下恶因,也不会结了这恶果。」
先前裴心怜与钟日观互为了保护对方,而争着认罪的事感动了她,她很想成全那两人,更对这个活生生拆散人家的始作俑者感到不满。
钟日章无辜的辩解,「我当初真不知有这种事,心怜进门后也从没提过。」
「她那种柔弱的性子,只会委屈求全,哪里可能向你提这种事。」说着,梁宛儿突然朝他用力的掐了一下。
「你做什么掐我?」钟日章吃痛的揉着被她掐疼的手臂。
「会痛吗?」她直视着他问。
「我的肉又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会痛。」
她缓下神色,循循善诱,「你看,我掐你你会痛,同样的,别人受伤也会疼,若是有人让你受辱,你定会生气,可若是你让别人受辱,别人碍于你的身分,也许无法发作,可心里何尝不怨你?你再想一想,倘若今天换作是你被人横刀夺爱,你心里作何感想?你怒不怒、恨不恨?」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身为祈王世子,从小他周围的众人哪个不是捧着他、让着他、奉承着他,从没人敢让他不痛快,因此,也使得他的性子越来越跋扈,就连他的两个兄弟与他在一块时,对待他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他,故他才会与他们不亲厚,宁愿与那些狐群狗党厮混,四处去玩乐。
回想起昔日种种,钟日章沉默着不发一语。
是夜,在祈王回府后,钟日章去见父王,父子两人关在书房里说了一番话,没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翌日,钟日观与裴心怜悄悄被送走。
「我们恩怨两清,你可别再记恨我了。」送两人上马车时,钟日章对弟弟这么说。
钟日观看向梁宛儿,明白定是她劝动了兄长,他才会成全他和心怜,他郑重朝她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嫂子。」接着他才望向兄长,「二哥,你人生最贵重的,不是祈王世子的身分,而是你娶了一位好妻子,望你日后能一心一意待她,莫负了她。」
钟日章骂了句,「你这臭小子,这事还用得着你来说吗?快走吧,两人安顿下来后,再写封信回来。」
「知道了。」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这是钟日观头一次在兄长身上感受到了手足之情,他舒眉而笑,扶着裴心怜进了马车。
裴心怜扬起手绢朝梁宛儿挥了挥,嘴角带笑,眼中含泪,她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还能与心上之人相守终生,尤其在日观犯下那样的事之后,她只求能与他同死,丝毫没有料到,他们竟会得到谅解。
她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这份恩情牢牢谨记在心。
送走两人,钟日章与梁宛儿携手而归。
她笑睨着他问:「难得做了一件好事,心情是不是觉得很好?」
「听你说的,好像本世子这辈子仅做了这件好事似的,本世子以前可也救济了不少穷人。」他看着她霸道的道:「你瞧,如今本世子身边只有你一个女子,往后你可要更尽心尽力的服侍本世子,知道吗?」
梁宛儿愣了愣,才会意过来他话中意思,他这是……不再纳妾了?
他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傻乎乎的直瞅着我?」
她唇畔漾开暖笑,笑盈盈道:「我从前听人说过两句诗。」
「哪两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默默咀嚼这两句诗,若有所思的颔首,「这诗很好。」
以往他三心两意、喜新厌旧,那是因他还没有遇到真正喜爱之人,此刻他已明白,一旦遇到心爱之人,便只愿求能得到那人一心,其它的再不值得去看一眼。
如今他已找到了这样的人,他正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
「是很好。」她微笑的仰望天空,此刻天很蓝,而他们的人生路还很漫长,可以慢慢而行,途中也许会有许多波折风雨,但那些波折风雨都不是为了来折磨人,而是为了要把人淬炼得更加坚强和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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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吧世子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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