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沉静汝的家离层宗儒家只有短短的距离,可是她走来却觉有千里远,走进家门 前,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因为家里的气压低得令人喘不过气,她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 还要持续多久?
她脚步沉重的走进客厅,意外的发现家人都坐在客厅中,神情复杂的瞅著她,她不 解的问:“爸、妈,你们为什么这样看著我?”
沈世隆语气沉重的开口,“你知道你大哥亏空公司的钱,若他的公司追究,那么他 可能要坐牢吗?”
“我当然知道。”她点点头。
“那你愿意帮你大哥吗?”
“我当然愿意,为了这件事我还去求过段晁劲,可是他不愿给我们任何宽限,如果 我们不能在期限内把钱凑足,恐怕大哥真的得去坐牢。”或许这一次的事件能让大哥成 长吧,这是她衷心的期盼。
“事实上段晁劲愿意帮我们。”
“怎么可能?”她惊呼一声。
“这是真的,他今天下午来过我们家,我们跟他谈了很久,在有条件的前提下,他 愿意放过你大哥。”蔡如真解释道。
原来他来过她家,难怪她会在那里碰见他。沉静汝心中有著不好的预感,她眉头紧 锁的问:“他的条件是什么?”
“他……他……”望著女儿的脸,蔡如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有一脸愧疚的低下 头。
沈世隆重叹了一声,“段晁劲要求你成为他的情妇。”
“什么?”沉静汝猛然吸了一大口气,气愤的喊道:“我已经拒绝过他了,他竟然 还不死心!”
“他的确不死心,所以才会亲自登门要求。静汝,求你救救大哥吧!我不想被关, 我不想啊!”沈尚宏哀求的看著妹妹。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你竟敢要求我这么做!?你怎么敢开这种口?”她一 脸震惊的看著兄长。
“我没办法,我已经走投无路,除了你谁也不能帮我。”
“不,我不可能答应这件事,我绝不可能答应!”她生气的吼著。
“难道你的心就这么狠,宁愿眼睁睁的看著你大哥被关,你知不知道人一旦有了前 科,这辈子想翻身就很难了,求你救救他吧!”沈世隆哀求的看著女儿。
“爸,你只顾虑大哥的前途,那我的呢?在你们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静汝。”蔡如真泪流满面的说:“我知道我们让你受委屈了,可是求你帮帮你大 哥吧!别让他的一生毁在这件事上。”
沉静汝脸色苍白的倒退了几步,一脸痛楚的看著她的亲人。她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如 此对待她,伤痛的泪水潸潸而落,她泪眼朦胧的望著他们,竟感觉他们的距离是这样的 遥远。
好半天后她才找回声音,哽咽的喊道:“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们竟然要我去当他的 情妇,你们只担心大哥的名誉受损,那我的名誉呢?难道我的名誉就不重要了吗?你们 替我想过吗?”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们怎么会不在乎你呢?若不是情势所逼,我们也舍不 得让你受这种委屈呀!”
“是吗?”她歇斯底里的大笑几声,“从小到大,你们从没在乎过我做了什么事, 只是一心一意的在意著大哥,冀望他能出人头地,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 ,可是他却不懂得把握,现在不但丢了工作,还挪用公款惹上官司,而你们却要我为他 的错误牺牲,这公平吗?”
沈世隆恼羞成怒的吼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来计较这些事,难道你就这么 绝情,一点也不顾兄妹之情吗?就算你真的不管你大哥的生死,也想想我们吧!好歹我 们也辛辛苦苦养大了你,从小到大我们有让你吃过什么苦吗?现在家里出了这种事,你 真的能狠下心不管吗?”
“静汝,妈也不想这么做,可是若不这样做,只怕这个家就完了。”蔡如真哽咽的 说著。他们三个人也是挣扎了好久,才作下这个决定。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牺牲我?”沉静汝痛心的看著她的家人。
“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委屈自己一下,只要三个月的时间 ,他答应我们不但不追究挪用公款的事,还愿意给你大哥一笔钱,让他自行创业,这是 我们惟一的生机了,算妈求你好吗?”蔡如真泪流满面的跪在她面前。
“妈,你别这样。”
“我们也求你。”沈世隆与沈尚宏接著跪下。
“你们别这样,你们别这样,好吗?”她无助的跪倒在地上。
“我求你答应我们,你一天不答应,我们就一天不起来。”
“你们这不是在逼找走上绝路吗?”沉静汝伤痛的看著他们,而他们只是愧疚的低 头不语。
此时此刻,沉静汝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她的家人就站在身后,一起对她伸手 ,但他们并不是想拉她一把,而是一起将她推落悬崖下。撕裂般的痛楚自心脏传遍了身 体的每一个部分,痛得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好,我答应。”她心如死灰的点头。
“静汝。”蔡如真心痛的将她拥入怀中。
沉静汝轻轻推开她的手,木然道:“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说完,她拔腿冲回 自己的房间,哀恸的趴在床上痛哭出声。
???“不!”沉静汝猛然自床上坐起身,痛心疾首的狂喊一声,一时间弄不清楚 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是梦。”她回过神来看著四周,房间的景物如旧,只是热泪浸湿她的枕头, 狂野的心跳、萦回心中的哀伤与痛楚紧紧的将她围绕。
在方才的梦中,她回到了毕业前夕与同学一起玩碟仙的情景,当碟子指著情妇两个 字的时候,她狂乱的大叫一声,而情妇两个字竟放大百倍似的浮在空中,似在嘲讽她的 无助,让她痛楚的自恶梦中醒来。
她依然无法相信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是面对那么多的巧合,她心中有些许 的感慨,或许对那些科学所无法解释的事,心存敬畏可能比全然不相信好一些吧。
想起明天就要去当段晁劲的情妇,沉静汝不禁失神的凝视著黑夜,再也难以人眠, 她干脆下床,拿起纸笔写下给她大哥的一封信。
大哥:从没想过会有写信给你的时候,只是经过再三思量,写信是最好的办法,因 为许多话是面对面无法说出口,透过纸笔反而更容易表达。写这封信并不是为了宣泄心 中的痛,只是想把积在心中的无奈与苦痛一次出清,不让它们继续纠缠著我。
自小在男尊女卑的环境下成长,压根不敢奢望自己能在父母心中占有重要的份量, 更不敢想与你抗衡,只是不服输的个性让我不甘平庸度日,所以我竭尽心力的努力向上 ,希望我的努力得到认同,让爸妈知道女孩子并不是无用之身,但这一次的事件却教我 蓦然惊醒,原来我竟然是痴人说梦话。
一向知道爸爸重男轻女,却不知道女儿在他心中竟是如此微不足道,众人子女的我 不敢说心中存有怨惩,只能说是感到心寒与唏吁。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的哀求,那么我 就不会后悔与退缩,若大哥还顾及兄妹之情,请别让我白白牺牲好吗?这或许是我对你 的最后一个要求,请你别让我失望好吗?
岁月不留情,你若肯细心观察,必然会发现爸妈的头发白了、背驼了,脸上的皱纹 也越来越多了,他们老了,再也禁不起折腾,请你别再增加他们的负担好吗?
这一次离开家后,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再度踏入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因为我 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你们,三个月后我会找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或许 有一天我会找到面对一切的方法,那么重逢并非不可期,若非如此,那请你们让我自在 的飘零异乡好吗?不要找我,就当我从来不曾存在过好吗?这不是负气之话,我只是自 私的不想让自己永远纠缠在这个梦魇中,我只是想好好的?自己而活,请原谅我的自私 ,并成全我好吗?
千言万语岂是短短一张信纸所能交代?但人生无不散的筵席,我就此搁笔了,请大 哥好好的孝顺爸妈。
静汝封好信后,她将信悄悄放在沈尚宏挂在客厅的外套口
袋里。抬头往外一望,天色已经发亮,她走回房间,收拾好筒单的行李后,便失神 的呆坐在床上。
???离家的时刻终于到来,沉静汝木然的提著行李往外走,家人在她耳旁说些什 么,她完全不想听也不在乎。
“你千万要好好保重身体。”蔡如真泪眼婆娑的看著女儿,她何尝愿意将女儿推入 火坑呢。
“我走了。”沉静汝面无表情的走出家门,当她看清楚来接她的人竟然是柯右玄时 ,暗淡的心情增添了几分羞惭。
“你都准备好了吗?”柯右玄冷冷的看著她。
段晁劲因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前来接沉静汝,于是请柯右玄代?前来。对于她轻易 点头当段晁劲的情妇,柯右玄显然颇不以为然,冷淡的行为上多少反应他的想法。
“嗯。”她努力的压下心中的耻辱,不说什么的坐进车子里。
“事实上你什么也不需要准备,反正我们总裁多得是钱,待在他身旁还怕缺什么呢 !”他嘲讽的说。
他的话严重的伤害了沉静汝,她不甘示弱的嘲讽道:“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吗?因为他的财富,所以你甘愿负责接送你主子的情妇。”
柯右玄冷笑一声,“不,以往根本用不著我来接,她们总是迫不及待的跑来,送走 她们才是一件难事。”
望著他冷峻的神色,她原本想继续反唇相稽,但想起自己已然选择成为他人的情妇 ,面对这样的羞辱又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我的情绪不好,不该把怨气出在你身上。”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缩在椅 子里。
她的抱歉反而让柯右玄觉得自己心胸太过狭隘,看著她苍白的脸色,他歉然道:“ 是我不好,我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你。”
“你不必跟我说抱歉,你绝对有理由用这种态度对我。”
她自惭形秽的说。
“你别这么说。”面对如此消沉的她,他反而同情起她,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 转移话题,“我们总裁临时有事不能脱身,所以才没有亲自前来接你。”
她露出一抹苦笑,“就算他亲自来接我又怎么样?这并不会提高我的身价。”
柯右玄原本就觉得沉静汝不像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孩,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 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你要答应这件事?
难道是为了你大哥的事吗?”
“嗯。”她悲哀的点头。
“你为什么要为了他而牺牲自己,你大哥已经成年,他该?自己做的事负责,怎么 能让你为他牺牲呢?”以强迫的手段强迫别人成为他的情妇,实在不是晁劲的风格,看 来沉静汝在他心目中具有不小的份量。
“因为这是我父母所允诺的事,在他们的哀求下我不能拒绝。”她哀戚的回答。
“你父母竟为了你大哥而牺牲你!为难道你不是他们的亲骨肉吗?”柯右玄匪夷所 思的看著她。
沉静汝悲哀的一笑,“我是他们的亲骨肉,但却不能与我大哥放在同一个天秤上,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儿子才是他们的荣耀。虽然他们也爱我,但在必要的时候,我却是 可以牺牲的。”
“你可以拒绝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呀!”
“我是可以,但我做不到,因为我不忍心剥夺他们惟一的希望,即便代价是我的尊 严。”她哀伤的说著。
“这样牺牲值得吗?”柯右玄为她的遭遇感到心痛。
她轻叹口气,“我也不知道。”
苦涩的沉默横隔在他们之间,两个人一路无语的来到“心园”。
柯右玄将车停在门口,脸色沉重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 自己进去吧,有任何问题你直接找莲姨就可以了。”
“嗯。”沉静汝紧紧的拎著行李,脸色凝重的走下车,望著心园巨大的门,她感觉 自己更加渺小孤单。
望著她孤零零的模样,怜惜之心油然而生,柯右玄再次唤住了她,“这是我的名片 ,若是你遇上了任何困难,打电话给我吧。”
“谢谢你!”她感动的接过名片。
“你多保重了。”柯右玄轻叹了一声,随即开车离去。
沉静汝紧握著手上的名片,落寞的看著车子驶离,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而后她脚 步沉重的来到门口,伸手按下门铃。
“小姐,请问你找哪位?”管家前来应门。
“我是沉静汝,我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自我介绍。
“原来是沈小姐,莲姨正在客厅等你呢,请跟我来吧。”
管家很快打开大门,领著地走进客厅。
“你就是沉静汝呀!”莲姨静静的打量著她。
沉静汝清纯乖巧的模样,令她深感诧异,在她的记忆中,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不是 晁劲会碰的女人类型,她的到来颇值得玩味。
“嗯。”她轻轻点了下头,“虽然我是为了大哥的债务而不得不到这里,但我会尽 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麻烦你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
“你是为了亲人而委身于晁劲!?”莲姨惊讶的问。以威胁的手段强迫女人成为他 的情妇,不是晁劲曾有过的行为。
“段先生没告诉你吗?”
“没有。”莲姨轻轻摇头。事实上,晁劲只在今天早上匆匆告诉她,将有一个女孩 住进来。原来她非常反对晁劲将情妇带回家,却在见到沉静汝后,便喜欢上这个女孩。
“可见他还知道自己的行为并不可取。”沉静汝忍不住苦涩的说。
“应该是吧。”莲姨微笑的说:“来,你把行李放在这里,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环境 。”
“嗯,谢谢你。”沉静汝放下行李,礼貌的问道:“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莲姨就可以了。你呢?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莲姨慈善的问著。
“莲姨叫我静汝就好了。”
“好,静汝,走吧,我们先到外面走走。”莲姨细心地带著她屋里屋外走了一圈, 最后来到沉静汝的房间,微笑的问:“这个房间你还满意吗?”
沉静汝苦笑一声,“不过是三个月的牢笼罢了,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这么悲观,事情不会这么糟。”莲姨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我没有悲观,我只是看清事实。”沉静汝忧郁的一笑,耸肩道:“算了,不谈这 些事了。谢谢莲姨这么耐心的陪我,如果莲姨不忙的话,可不可以让我了解往后的三个 月我该做些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是晁劲第一次把女人……呃,我的意思是,你是第 一个住进这里的女孩,所以我现在还不清楚他的安排。”
“可是我听说他养过不少情妇,你怎么会不清楚呢?”沉静汝好奇的问。
“晁劲是有过不少情妇,不过她们都不曾踏进心园一步,他总是把她们留在市区的 公寓中,大概一个星期去看她们两次,但他从不留在那边过夜。”莲姨解释著。
“噢。”沉静汝情绪有点乱的点头。想起他同时拥有其他的女人,她的心里竟有种 酸酸的感觉,她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心。
莲姨淡淡一笑,“那栋公寓目前没有人居住,我想晁劲很重视你,所以才会把你接 到心园。”
“是吗?”沉静汝只是木然的耸肩,她才不会觉得受宠若惊呢!
莲姨兴味十足的看著她的表情,心里期待的想著,也许心园不会再这么沉寂、无趣 了吧。
???沈尚宏心情沉重的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手上紧握著沉静汝留给他的信,心里 乱成一团,静汝字里行间的心酸,字字皆鞭打在他心上,愧疚与苦涩紧紧的揪住了他的 心,让他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走慢一点,小心跌倒了!”
一声焦急的呼喊声引起他的注意,他抬头往前一看,只见一个母亲跟在刚学会走路 的孩子身后,张开双手保护著她的心肝宝贝。
小娃儿有如初生之犊般,压根没有任何安危观念,一味往前冲的结果自然是扑倒在 地上,而后开始哇哇大哭。
他的母亲惊呼一声,赶忙扶起儿子,心痛的审视著他的伤口,见他并没有受伤才松 了一口气。
“乖,别哭,妈妈呼呼,痛痛不见了。”她并惜的搂著儿子,不断的安抚著他,但 小男孩还是不断的哭著。
“乖,别哭了,地板坏坏,妈妈打它喔!”男孩的妈妈作势的打了地面几下,然后 慈爱的抱起儿子,宠爱的说:“不哭了喔!走吧,我们回家吃蛋糕了。”
沈尚宏感慨的望著他们的背影,开始思考著,究竟是因为知道母亲一定会在后面保 护他,才让他这样莽撞的向前冲,还是因为天性鲁莽呢?看著小男孩,他竟然觉得就像 看著自己。
自小在父母的期待与呵护下成长的沈尚宏,一直认为自己非池中之物,觉得有朝一 日必能开创一番事业,于是他不断的朝著这个目标前进。
野心是他最好的动力,父母无条件的支持是他的后盾,他就跟方才那个刚学会走路 的小男孩一样,摇晃而莽撞的向前冲,从不曾想要调整自己的步伐,不小心跌倒了,他 可以怪罪地不平、鞋太滑,反正错都不在于他,自然也没有反省的必要了。而跟在后面 收拾烂摊子的总是他的父母,久而久之这竟成为一种习惯,若不是妹妹的点醒,想必他 还沉醉在迷梦之中吧。
他仔细审视自己的人生,发现他只是一心想做大事、赚大钱,他总是不计任何代价 的大把大把下注,输了就再来一次,从来不需要?输赢忧心,因为永远有别人为他承担 失败,最后不但输了自己的前程也伤了父母的心,更将妹妹的幸福给陪葬了进去。
想想真是可悲,年近三十的他直到今日才懂得反省自己的行为,他是该成长了,不 能再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永远倚赖父母,惟有学习翅膀硬了的鸟儿飞离温暖的 巢穴,他才能找到自己的天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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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婚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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