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缩在床上流泪,身子疼,感情也疼,想好好舔着伤口,他就在身边,用好温柔好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用好温柔好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她费尽心力才将对他的感情埋起,不让那洪流淹没,而如今,他却朝她走来,她真的错乱了,心又开始徘徊、允许去奢望——
“呜呜呜……若是理了我,又躲开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听着低喃,见她小脸带泪的无助神情,文竹青已难忍受,掌心抚着她嫣红的脸,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颚,心痛地吻住了她。
瑶光嘤咛一声,微微挣扎着,还是融化在火热的缠绵里,毕竟她是喜爱他的,这麽、这麽地喜爱他,但愿魂魄与他相同。
“我如何能不理你?”他叹息,明白前头有一场仗要打,若因这世间情爱获罪天庭,也由他去了,因为心动,一切值得。
“我会害了你。”他的唇形这麽好看,俊逸的脸悬在上方,瑶光端倪着,忍不住轻啄他的嘴,口中却说:“你把银珠取回,从此就不相干了,你仍是掌生死簿的地府判官,我还是在水岸边的一抹幽魂。你的恩情……瑶光不会忘记的。”原还想随他学法术,但她多情情重,若在他身边,定是捺不下心思,到得那时,一切又要乱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的话令文竹青极不舒服。
什麽叫作不相干?!什麽叫作他的恩情她不会忘记?!唉,他从未谈过情说过爱,要如何表示,才能教她明白?
此时,某个玩意儿由瑶光袖中掉出,落在地上,清亮亮地一响。
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去,那串铃儿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瑶光轻呼一声想拾回,文竹青比她还快,弯身已将串铃儿捞在手中。他端视着,忆及那时因月夜中乍现的清音,将他引到小河畔的树下,他随意取下了它,却难以料得自己亦会在情中伏首称臣。
“是我的,还给我。”瑶光想表现出无谓,但眸中的闪烁已说明一切。
“我记得你说,你将它丢到小河中,让它随水冲走了。”那时听了,心中微微的怅然若失,如今已知缘由。
“我去抬了回来,不行吗?”她瞪着他,轻喊着:“快快还我。”
他唇边缓缓露笑,将串铃儿收入怀中。
“你……还给我。”她急了,脸颊一羞,而他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她制住。
“还什么?”他还是笑,大掌安稳地搁在她腹上,一股气由他掌心暖和着她不时紧抽的腹肌,瑶光几要呻吟出声。
“我的串钤儿……你还、还我……”她想拍开他的手,可是意识好难控制,却反倒握住他的臂腕。
文竹青低低一笑,声音略沉,“是的,它原是你的,你将它挂在树枝上,给了我了。你莫要忘记。”
没忘呵,怎能轻忘?!
只是,瑶光不懂,他为何有这举动?为何说如此话语?
抱着一团疑惑,她在他绿竹小屋中调养修行,自那以后,他回复以往待她的一贯温和,只是好几回瑶光会捕捉到他瞧着她的眼神,揉进一份情愫,温柔又高深莫测的,总没来由教她心跳加促,耳根发烫。
她想问他,想将一切弄得明白,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又难以说起。
这日,瑶光独自在屋外漫步,绿竹随风摇曳,青翠中带来舒凉。
正自冥思,不远处的模糊景致中走来一人,她略微惊愕,因这个绿竹小屋除大哥、文竹青以及他底下办事的魑魅两鬼外,她尚未见过谁来拜纺。
那人亦是一身白衫,肤色较文竹青黝黑,粗眉炯目,肩宽腰壮。他来到瑶光面前,作了个揖,举止甚是持礼。
“敢问公子——”瑶光盈盈回礼,直觉来者并无恶意。
“瑶光姑娘切莫惊慌,在下与文判同僚,姓武。”
“原来是武判官爷。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见教?”毋需问名,反正名字都是假的。瑶光心中模糊想着,将来的将来,她会不会也忘了自己的名?
“正是为文兄弟与姑娘的事。”
闻言,瑶光心头一震,又随即宁定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该面对的便要鼓起勇气去面对。她侧过身子,定定瞧着绿竹上的环节,等着他的话。
“三天前,天师前来与阎君密谈许久,后来连裾同上天庭,说是要将你与文兄弟的婚事知会天帝,此事在天庭引起轩然大波,近日,你们的事已闹得神鬼皆知了。”他静静叙述。
瑶光瞪大眼睛,小口微张,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知大哥对她情义,可没思及他连商量也没,便大摇大摆上了天庭,执意嫁妹。
“我一直待在此处,这些事,还是首次听闻。”摇了摇头,她勉强镇静下来。“我没想到大哥会这麽做……”她忽而抬头,语气转急,“武爷,此事天帝听闻,是否发了好大脾气?”若真如此,定要招罪,届时,她不仅连累竹青,连大哥也一同趟了进来,她怎能忍受?!怎能原谅自己?!
武判官微微笑道:“瑶光姑娘毋需慌急,天帝的想法往往是不能揣测的。天师文武兼具,论口才亦是天庭地界中的翘楚,事先又与阎君商议,此次上天庭,他指出天条之中明规:成仙正果者需摒弃人间一切情爱。”略顿了顿,当时激辩的情况光是想像已觉有趣至极。
他再度启口,“天师引用此天条,就人间两字做了精辟的解释,说文兄弟非世间凡人,瑶光姑娘则是自我修行的魂体,两位同人间半点关系也无,不食人间物,不饮人间水,因此,你们之间就不包括在人间情爱当中。若天帝与其他众仙执意阻挠,是师出无名,不让他顺利嫁妹,便是与他捉鬼天师过不去。”
“这简直……简直是……”瑶光咬唇跺脚,大哥这般为之,摆明同众家为难。而那一番话乍听下虽是有理,仔细一想,则难脱强办之嫌,这简直就是在条规间寻缝隙,黑也能说成白。“我不想大哥为了我受责罚,可我却累了他。武爷,您能带着我吗?我、我想找大哥去,把话同他说明白。”
“你想怎么说?”
瑶光又是菱唇轻咬,秀眉微蹙,一会儿才说:“自得知竹青的身分,我便不曾想过要嫁他……我与他,身分太过悬殊,不相配也无法成对儿,若我痴缠着不肯放,到头来,我们两个都将痛苦。我会告诉大哥,请他别再为我的婚事烦忧,反正我是不会嫁的,不嫁文竹青,也不嫁任何人。”她玉面平转,神思染愁,眼眸似要摘出水来,一片雾气蒙蒙。
这便是文兄弟的抉择吗?为了她甘心冒犯天条,只求短暂的情爱。
那不是极其肤浅又极其虚幻的东西吗?他未掬水而饮,难知其中感受。
“武爷,求您带我寻天师去。可行?”瑶光略略振作地问。
他缓声道:“寻天师前……我想,有件事先说与你知。”
瑶光张着迷惑的眼等着。
“你与文兄弟之事,天帝尚未裁决如何处理。而文兄弟知天师与阎君曾上天庭为他请命,现今亦前去天庭负荆请罪,一方面是想独自担下所有罪责,请求天帝别降罪於阎君和夭师;另一方面则为了你们的情事。”
“情事……”瑶光怔然,摇着头,恍惚地喃着:“他不能动情的,他怎会动情,他对我、对我……”
它原是你的,你将它挂在树枝上,给了我了。
她忆及他的话,在这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脚下软绵绵的,这腾云驾雾之感与移形换位又是不同,风拂面而来,云丝软柔而冰凉地擦过面颊,该是十分畅意,可瑶光无限焦急,根本没那份心思,只盼云朵飞得快些,好将她送至天庭。
“你莫怕,两脚尽可踩实。”武判在前领路,回头见她一脸苍白,以为她首回腾云,怕高。
瑶光感激的回他一笑。“我不怕,武爷可尽力赶路。”
他深深瞧了她一眼,领略到她的忧心仲仲。“那就持稳了。”话刚落,速度渐渐加快,穿云过雾,最后只闻耳边风声呼呼。
瑶光感觉两人不住地往上攀升,半晌,云雾中陡现一座城门,武判上前交涉,还未启口,那守门的兵士率先问道:“随武爷前来的是否为瑶光姑娘?”
“正是。”武判回答,瑶光则微微福身回礼。
“两位,请。天帝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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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妻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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