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才刚回来,怎么又要离开?”碧灵枢被搅胡涂了,抓抓脑袋瓜,眼光不明白他在大哥和沉香身上打转,“你们俩闹别扭吗?”结果,沉香以行动回答了碧灵枢的问题。毫无预警她;她小小的身子冲至桌边,抄起那只方盒,在众人不及阻止之下,狠狠地、不留情地往地上摔去。木盒应声破裂,里头一块不规则的赤色凝脂滑了出来,她抬起脚才要踩下,腰身已让人抱离原地,还好霍香机灵,亦匆忙用手中儿将那搪半固体的药引兜起。
沉香拼命、拼命地挣扎,怎么也挣不开碧素问钢铁般的两只臂膀。她的双肩蓦地恶狠地扳了过去,瞧见他眼底狂乱的风暴,嘴角抖动而额际的青筋跳跃如豆;他一手抓紧她,一手则暴怒地高高扬起。
不言不语,亦无惊惧,只有两泓泪水泄漏出她的脆弱。沉香的小脸又湿又倔,咬着唇,就这么闭上双眼,等待大爷将怒气发泄出来。“你——”见她糟蹋那药,碧素问为之气结,怒至极处竟无力控制情绪,但眼前那张脸庞梨花带泪,这一掌,他如何也掴不下去。力道不太温柔地放开了沉香,胸口起伏不定,他瞪着她,良久才开口,“我既已找到药引,你就非得医好病。在碧烟渚待上多年,为奴为婢,不就是想治愈一身病痛,现下机会到来,你不要不识好歹。”
一反常态,沉香的表情凌乱得吓人,唇咬得泛出血丝,竟不觉疼痛。众人让这场面震呆了,全怔怔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眼前这对男女不是冷战,也非起了争执,更说不上吵架,在场的人想劝说亦无从劝起,只知道,一向温柔如水、对大爷百般依顺的沉香丫头,竟和大爷闹起脾气来了,一脸的倔强固执,还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咬咬牙,碧素问将头撇开,冷冷地说:“将病医好,你回江南吧,我自始至终就不需要什么贴身的丫环。这些年真委屈了练大小姐,替我这拙夫端水梳头,没什么能回报的……我碧素问祝贺练大小姐一家团圆,享尽富贵。”
“大爷——”沉香的脸色惨白如鬼,全身不能抑制地颤抖起来。“别再称呼大爷,我担不起。”那宽阔的背仍向着她。沉香望着他的背影,瞧着他垂于后头的发,思绪一片空茫,只晓得自己恨死了那药引。若要她离开他,终此一生不再相见,她宁可死去,宁可……死去……
“沉香不要富贵荣华,沉香不要……”她一直摇头,眼泪纷飞掉着,“我不要医病,不要喝药,不要离开碧烟渚,不要离开你……”“大哥,你神智错乱了不成?!沉香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如此对她?你好过分又好冷酷!”在这非常时刻,碧灵枢实在是瞧不过去了,挺身而出。对大哥,他向来是尊重而崇拜,微带敬畏心态,可今天的事实在令他忍无可忍。瞧大哥脸色清冷不准备答腔,他忽地转向静坐一旁的色异大师,大声嚷道:“和尚师傅,您为什么不说说大哥?真要袖手旁观,任着他闹吗?!”
碧灵枢好生失望,因为色异仍迳自合目坐禅,手指拨渡着颈上一串佛珠,对他的话似而未闻。“好好……”他说着反话,俊美的脸孔难得显露怒气、看了看兄长,又飘向沉香,忽地头一甩,“你去剧吧,闹个够!我这就上袁记药庄找阿爹和三妹,要他们评评理。”说完,他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踏步离去了。
厅内有短暂的静寂,然后,一个幽幽的语调响起——沉香吸着气,努力要将话儿表白清楚,“如果……非做选择不可,沉香情愿病着,一辈子待在碧烟渚……是生是死,是我自己的事,不劳谁费心。”
“你的事?!”碧素问骤然车转回身,眉眼肃冷,两道寒光直直射向沉香。“自十年前来这里求医,你的命便是碧烟渚的事了。碧家医术世代相传,除非老死,没有治愈不了的病症,你想任由着病死,原没人能阻止得了,但我警告你,要死也别选在碧烟渚上,别弄臭了碧烟渚的名声!”
沉香瑟缩了一下,那番话已把她刺得遍体鳞伤。而碧素问亦好不到哪里去,盘踞在胸口的腥臭气息再度攻来,异样的青气漫上眉心,他捂住胸襟隐忍痛苦,脚步踉跄,扶住桌面才勉强支住了身躯。
“大爷,您受伤了!怎么会受伤了……”沉香顾不得自己,冲到他的身边,目光慌乱地搜寻碧素问紧拧的眉眼唇鼻,不由自主抬起手,想将他额际上的冷汗拭去。“没你的事!走开!”他咆哮地挡开那只小手,痛苦地跌坐在椅上。此时,一双劲瘦的手按住他颤动的眉,沉香如见救星,边哭边喊着:“他不要我碰,我不碰、不碰了,大师傅,救救他,您救救他吧……”急火攻寒心,两相交煎,沉香的病也跟着发作了。哀求里,夹杂喉间窜出的腥甜味儿,她忽地呕出一口鲜血,眼前漆黑,身子已坠落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
【第七章】
生死两茫茫
接连几日,沉香皆半昏半醒着;这回病发,已耗尽赢弱身躯中所有气力,而喂入的药汁泰半溢出嘴角,她一张小脸蛋益加苍白,血色全无的透明中,感觉那点滴的生命正悄然地消散。
碧素问静默地坐在床沿,眸中带着萧瑟,怔怔地、深思地凝着那脆弱的容颜。逸出一声叹息,他垂下目光,在不及抑制之下,手指已眷恋地触着沉香冰冷的软颊。
“大哥,你体内赤蛇毒尚未除尽,又多日不食不饮,若再不细心凋养,届时病根深重,恐怕功力难以回复了。”三娘步近他,轻声劝说。由二哥口中得知大哥寻得药引之事,她心中挂念沉香,在啸虎堡别庄的事一落定后,便与未婚夫婿风琉连袂赶回了碧烟渚。碧素问收回手,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那赤松脂你辨明过了,确定可成药方中的引子?”“大哥相信三娘的医术.何时,三娘让你失望过?如今药材齐全,所需的仅剩时间,因沉香的病纠缠肉体过久,并非短期治愈得了,三娘打算药分四剂,让沉香先服下一回,其余三剂每隔半载服用一次,兼之以针灸,使药力能尽通百骸穴位,如此医治,在明年秋天,沉香的病便将全数拔除。”
“嗯。”他点点头,“你……好好照顾她。”“这是自然。”三娘走得更近些,细细望闻大哥的容色,眉心不由得稍拧,亦叹了门气。“沉香的病,三娘已然掌握,反倒是大哥身上的蛇毒……你也是生了病的人,怎么这般不听劝?”“我很好。”碧素问淡淡地说,青色的毒气仍盘踞于印堂。为撷取赤松干上流出的凝脂,他孤身犯险身闯入西域异族朝拜的神地。他身上有数不尽蛇牙吃咬的伤口,因那毒性强烈的赤蛇驻守在神地地上,代代延生,成千上万。若非色异大师相救,以纯厚的功力为他压制剧毒,他回不了碧烟渚,也救不了他的小丫头。
“三娘替大哥调治了膏药,每日沐浴后,将之涂抹在伤口上。”三娘掏出一只瓶儿递过去。碧素问无关紧要地应声,并未伸手接来,目光仍旧缠绕在那苍白的病容上。三娘无奈又担心地瞧着这幕,正恼着不知如何劝他,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她一转头,是阿爹来了。“尝到苦头了吧?没让蛇给咬死,你的命够硬的了。”一进门,碧老便臭着一张脸,忍不住要挖苦人。他真不明白了,用尽心思养儿育女做啥用处?女儿跟人私订终身,儿子为了一个丫头冒险犯难,差点儿连命也赔掉了,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唉……
“你眼睛痛啊?干什么挤眉弄眼的?”他无视女儿的“警告”。“阿爹!”三娘懊恼地轻喊,脚一跺,“我不同您说了。”“我也不想听。你要说,跟风琉那小子说去,他现在在前厅跟你和尚师傅说得挺投机哩,搞不好心兴一起,随色异出家了也不一定。到时,嘿嘿嘿……”他还怒着她,当然给不了好脸色。
见女儿真的不理人,碧老没好气地撤了撇嘴,双眼则不着痕迹地瞟着沉香——他小小心心地觑了一眼,又快快凋开,然后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
当初既已表明不管沉香死活,不为她医治,如今他便不会违誓。是因为色异和那臭小子竟聊禅机聊得忘了他的存在,他闲闲无聊,才会踏入这房里,他绝不是担心这病丫头,绝不……呃,就算有,也只是一点点、一点点罢了。她若死了,往后,谁人煮茶给他喝?想到这可能性,碧老整张老脸全皱了起来,额头的深纹足够夹死苍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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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沉香泪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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