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碧灵枢得意地朝她招手,这时三娘才呼出一口气,急速地奔向双生兄长。看着倒地的一群人,三娘有些失笑,「你真的无声无息地了结了他们。」
「那还用说。」将头发扎成马尾,碧灵枢挑高俊秀眉眼,他清朗略带低厚的男性原声一出,吓坏了地上一摊人。「这一时三刻他们起不来的,咱们快点动作。」
「嗯。」三娘匆匆点头,脚步已移向那处大石。不出碧灵枢所料,她的手在石面上游移,不一会儿便发现了玄机。
「找到了,我好似摸到石缝了。」
沿着极长的缝隙,三娘找到了机括,用力一扳,那大石竟动了起来,渐渐形成一小扇门,仅可容一人通过。
三娘想也未想,莽撞地已抢在前头进入;一思及风琉可能在裹边受苦,她也顾不得自己了。
「三妹你别去,在外头等我消息。」碧灵枢拉住她不放手。
「不。」三娘坚决回答,美目瞧着石内一条蜿蜒阶梯,又调回来望向碧灵枢那对与自己相似的眼眸。「我没法儿等……我一定得进去。」
「怕有危险,你一招半式也不懂。」
「我不怕的。教我等着,我会担心得死掉。」
见她那刚毅的神色,碧灵枢知道自己拗不过妹子,只得无奈地叹气。「我拿你没辙。你小心一些,我在这儿守着。有危险千万别逞强,要速去速回。」
「我理会得。」三娘随口保证,人已一步步走下阶梯。
这不起眼的大石里别有洞天,隔一小段距离,壁上架有点燃的烛火。三娘摸索着石壁往下,约莫走了七、八十阶,她发觉脚下的罗袜浸湿了,再往前去,地面上的水更高些许。
她心裹诧异,抬起头定眼看清,横在眼前的是一处蓄满了水的凹井,她朝思暮想的人正被吊起双臂,半身浸在水里。
「风琉……」三娘心一紧,轻轻喊着他。
那人原先低着头闭目养神,三娘的叫唤传入耳里,他双肩微震,倏地睁开双目,寻向声音的来处。
「不可能,我……莫非作梦了?」
他喃喃自语,狠狠甩了甩头,闭着眼又张开,那个苗条的身影还在,昏暗的烛光里,依旧亭亭玉立着。
忽然,三娘「咚」的一声也跳下水,水中窜起的冷意让她打了个寒颤;移近风琉身边,她惊觉他惨白的脸色,唇被冻得发紫了,就连发上也结着薄霜。
好多疑问想弄清楚,但现下她得尽快解开他腕上的铁链,将他弄出去。这一洼水实在寒得彻骨啊!
风琉神智仍十分清晰,只是乍见伊人,此时此刻,竟以为身在梦境了。关在这无天无地的水牢,他脑子里想着她的时间多,人生中沉重的担子首度抛得远远的,这么渺茫,这么举无轻重。
忆起那日她差点让姓袁的小子欺负去,接着又眼睁睁地瞧着她投身沉湖,这一切,教他心智疯狂,每每思及那无能为力的一幕,心便颤惊不已,几近窒息。
他两只眼离不开她,眨也不敢眨,怕下一次睁开时,三娘就不见了。
那一股药味飘香刺激着风琉的嗅觉,他贪婪地呼吸,让她的气息充斥在自己的脑海裹。
三娘没察觉他异常灼热的目光,全神贯注在他手腕的两条铁链,摘下发上的小夹,对准锁孔又挑又勾地努力了一番,依旧不得要领。她的小脸红红的,细致的秀额印着一颗颗汗珠,在他腕上游移的十只手指却轻微颤抖着,指温这么的冷。
「怎么办?我打不开,怎么办啊……」
她低声自言自语着,手没停歇,仍试图解开两边的铁链子。
「我……梦见你了……」他理也不理双臂被吊在半空中,只管搜寻她的眉眼,怔怔地说。
闻言,三娘暂停了动作,担忧地瞅着他。
「你没作梦,我真真实实在这儿呢……你生病了,这水这么寒刺骨的,肯定把你冻坏了。」她的手紧张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胡髭更长了,微微扎着她柔软手心。「怎么办?你好冷呀,我……」
突然,三娘一把抱住他,纤细的臂膀圈紧他的后背,干燥的上半身则密不可分地贴向风琉,脸蛋埋进他的肩胛处。一时间,她如同怀抱着一个大冰柱,不由得齿牙相颤,却执意要把体上仅剩的暖意渡给他。
感觉到心窝一阵热,附着自己的软玉躯体,和她发上散出的温暖味道,风琉有些真实感了。他的心一分为二,一边眷恋着,一边理智已发出警告。他是练武之人,这等寒冷他耐得住,但她手无缚鸡之力,在这水里能挺多久? 「你走!待在这儿没好处。」他的语气谈不上温柔,甚至还带了点凶恶。
风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她跟着他受苦,他整个人就烦躁又不舒服极了。
窝在肩胛处的头颅固执地摇动,「我不走。」
「你--」风琉更生气了,却不知说什么好。
又听见她低低开口,那音调里夹杂着无限酸楚,「我知道你还生着气,我对你赔不是了……也代我阿爹对你赔不是……你的恩怨我全都明白,袁记便是你找寻多年的仇家吧!若我嫁入袁家,往后,你亦视我为仇敌了……一开始是 我自个儿赖着你不放,你肯定瞧轻了我,有哪一家的姑娘会不知羞到这等地步?」她轻笑了笑,心已拧得发痛,「强求而来,终是成不了姻缘。你我无法为侣,就连朋友相交也奢求了。」
他有许多许多话想同她解释清楚,一时脑海里却理不出头绪。反正他绝对不会眼睁睁见她入虎口,她这么……这么好,梁发这贼人的儿子如何匹配得了?想起袁大少对她所做之事,他一把怒火就烧得旺炽,恨之入骨。
「你不会嫁入袁记,一辈子也不会。」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怀疑。
那她该嫁给谁?这问题忽他闪现,他努力而认真的思索着,终於寻出唯一的答案--
他要她。
他不要把她给任何人,即使那人比他优秀千万倍。
这种心态很奇特,他把她看作什么了?在他的内心深处,她很重要很重要吗?远胜於其他东西?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他的心还在斟酌,但是那再清晰不过的真相已逼至眼前了。叹着深长的气息,他暂时将心思搁下,在这种混乱成一团的情境下,他还不想谈,也不想说出。
三娘又是笑,「一辈子呵……多长……多苦……」那短促的笑音令人心慌,喃喃地说与自知。
该死的!她的身子也跟着打颤发抖了。风琉忍不住诅咒,怕极了三娘会冷晕在这寒气之中,若失去意识跌入水里,他可救不了她。该死的!她总是出难题给他,他不要她受伤,不要她涉险,她偏就与他作对。
「快走!我不要你在这里!」
「我要和你一起。」她固执的性儿又冒出来。
「我的恩怨你别管!」风琉见她不走,心裹又急又怒,不由得咆哮而出,「走开!回去你爹那儿,谁要你来漟这浑水?跟着我有什么好?我一无所有。」
「啪」地一声,埋在他胸前的螓首抬了起来,三娘忽然甩了他一记巴掌,力道之大,风琉的唇角竟泛出血丝。他脸被打偏向一边,回过头来欲说些什么,却掉入她黯然的目光里。他让她那般的神态惊怔住了,她像是忍受着极大痛楚,而浸淫了泪光的双眸仍旧是美丽的,直勾勾地、带着些许悲凉地凝视他,让他早已忘言。
蓦然,那具女性柔软的躯体再次紧依过来,她藕臂挂在他的颈项,牢牢攀附。风琉心一震,还猜不透她想如何,自己的唇已教一张樱口抵住。她重重地吻着他,生涩的、气苦的吸吮着他的双唇,而唇上的血便丝丝点点流入她的嘴里,要她尝尽苦涩。
她对自己已这般用情深重了吗?风琉知道自己伤了她,他不擅言词,不会讲好听的话,如此而为,只想逼她离去。
嘴里有血味也有她的泪,所有的意志就让这痛彻心扉的怜惜摧毁了。他使力地拉扯两边的铁链,却无法拥她入怀,他恨死自己的动弹不得。
一会儿,她缓下动作,唇慢慢离开他的,眼眶红红的,脸蛋红红的,唇微肿,双颊兀自挂泪。她开了口,声音哑哑的,「你的确一无所有,没有显赫家世,没有万贯家财,无名无利,连命……也不属於自己。你这样的人……值得我什么?」她眉心蹙起,忍着喉头的哽咽,「我要的东西看似轻易,实难得手。问尽心思,我只想和你在一块儿,筒简单单地过着生活,踏遍千山万水,游历五湖四海,每日共饮一盅茶,看朝阳霞红,看暮雨寒天,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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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觉春心动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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