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琉脸色大变,蓦地步伐如风,人已走开了。
马逵真的伤得极重,几是被开肠剖腹。
「能救吗?」风琉平静地问。
「难。」刘大夫回答得乾脆,皱紧眉盯着已然昏迷的马逵,双手染满了鲜红,还徒劳地想止住冒出的血液。
风琉抿了抿唇,转过头面对黑压压的一群人,沉声交代,「为马护卫准备后事。」
此话一出,引起众人骚动。
老管家声音若哽,叹着气说:「是……我这就去办……」
「且慢!」一声清脆响起,三娘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她仔细地盯住床上动也不动的人,没发觉所有人全盯住她。
情况很糟,却不是全然无救。
她心中快速地下了判断,由怀里掏出一只绣袋,那是她随身带着的十二根三棱金针。目前最最迫切的,她必须先止住那些血涌。
风琉震惊地望着她动作,立刻挪动身子,遮住了马逵,不愿她见到这样血腥的景象。
「出去,别看。」他生硬地对她命令。
从没人敢在她诊病时对她大呼小叫,她要救人吔,这男人还摆一张臭脸。
「我不只要看,我还要摸!」
她狠狠瞪了风琉一眼,手下金针也狠狠地直下刺入马逵的腑脏大穴,连下七针,血真的听话了,乖乖待在马逵体内,滚不出来。
「哇……」后头一堆人又议论纷纷了,连刘大夫也看傻了眼。
突然,三娘一只手被捉住了,她抬头看那大掌的主人,他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正处於极端不悦的状态。
「你究竟想如何?」风琉的语气十分严厉。
「没瞧见我在救人吗?气还没绝呢,你们竟准备办后事。」她气恼地想拍掉他的手,可是他力道好大。「放开啦!我再不救他,就真的得办后事了。」
「他满身是血。」他「好心」的提醒她。
「我看到了。」
「如果你吐了,我会非常生气。」
「如果风教头别站在这里碍事,我会非常感激。」
又是一阵议论和抽气声。
「风教头,你让姑娘试试吧,反正……事情也不会更糟了……」老管家没走,适时的插入话。病人都快断气了,他们还有心情互相瞪眼。接着,他转向三娘,「姑娘,您救救他吧,若需要帮忙,但说无妨。」
闻言,风琉终於松开箝制,哼声退至一旁。
「谢谢您,好管家。」她对老管家甜甜地笑,理不都理风琉,然后打起精神又说:「麻烦给我一盆热水,干净的布条。还有,各位可否退出房外?病人需要新鲜的空气。」
「走走!全出去,别杵在这里!」老管家摆起威严赶人,又听见他吩咐了谁烧水、找布条去。
「有没有老参片?」她询问刘大夫。
「啊!有有有,我拿给你……」他正瞪大眼瞧着她,还怔在她下针的神乎其技中不能自拔。
将参片塞入马逵嘴中让他含着,三娘温暖的手碰了碰马逵腹部上的伤。
「伤口太大,需要缝合。」这时的三娘果断认真,别有一番美丽。她水亮清澈的眸子转向风琉,「我要你帮忙啦!你捧住他的头,托高,别放平。」
风琉挑挑眉没再说话,听话的走向前,托起马逵的头颅。
「马逵!马逵……」三娘在他耳边不停喊着,马逵只是呻/吟,并未睁开眼。
在他眉心地方,三娘补上一针,缓慢地以垂直针法刺入,才一眨眼,马逵便静默了,睡得极熟似的,脸庞十分安详。
「好了,现在可以缝合伤口了。刘大夫,麻烦您将灯点亮移近过来,我需要充足的光线。」
三娘迅速地说明,翻开三棱金针的绣袋里衬,里边又是一番玄机。她选出一根毫针穿上线筋,然后深深地呼吸吐气着,弯下身去,开始由内而外地清理那道要人命的伤口。
那是受猛兽利爪攻击的撕裂伤,皮肉绽开得并不整齐,缝合上极花精神时间:二娘将他缝合完毕时已过了半夜,当她想直起身来,腰部和肩膀一阵酸疼,令她猛地往后倒。
「三娘……」情急之下,风琉喊着她的名字,丢下捧着的「人头」,冲过去检查摔倒在地上的她。
「我不用你扶。」三娘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她还在生气,气他故意摆脸不理人。她撑着站起来,自顾地拔掉马逵身上的金针。
她脸色苍白,已然十分疲惫了,掉头对一旁的老管家说:「请您派人将马护卫的血衣换掉,擦拭身体时千万别碰湿了伤口,让他保持干燥清洁。过一会儿他会开始发烧,要派人看着,等烧退了,一切就没事了。」
「是是……姑娘您歇息歇息,这儿我会派人照顾。」
「嗯。如有变故,再知会我。」
收拾好自己的小绣袋,三娘疲累地踏出房门。夜虽深了,屋外还有一些人在打探马逵的情况,这会儿,几名护卫已涌进房里了。
走在回廊上,三娘的脚步有些蹒跚,双眼既酸又涩,忽然想起自己整晚滴食未进。可是她一点也不饿,伤心和怒气早把她撑饱了。
她不想回房了。今夜月色不错,为什么她没了心情欣赏?如果一辈子待在碧烟渚,一辈子不认识他,她何来受这些苦?三娘身子软软地靠着回廊柱子,不知自己依心而为是错,还是对了。
「你还不回房,会着凉的。」
不知何时,风琉双手负在身后,离她这般近地站着。
三娘突然挺直身躯,小脸倔强,「我这就走。」
一扭头,她真要走了,手臂却教风琉握住。
「放开啦!你……你拖拖拉拉到底想怎么样?你想我走,我走就是了。」
眼睛雾雾的,刺疼刺疼的,她一张脸一迳地往前,不愿面对他。
「我……」唉,他简直不能理喻的反覆无常,她都要走了,他还留她做什么?风琉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轻语:「你整晚都没吃东西。」
「饿不死人。」他为什么还不放手?三娘觉得好委屈,好想哭,但她只想躲起来静静舔舐心中的伤口。她的伤不比马逵的,没人能替她缝合。
「我们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可吃的?」
他尽量说得轻松,其实心中清楚,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伤害了她。可是,他根本没办法放任她不管,说起来容易,要彻底去做,他毫无把握。
「下去!我不饿!」三娘负气喊着,挣扎起来。
真的是身心俱疲了,她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竟软倒下来。
「你……」风琉惊喊一声,陡然抱住她,瞧见那张芙蓉面上的泪珠,震得他手足无措分不清方向了。「三娘,三娘……」
靠着宽阔的胸膛,三娘在他怀中微微喘息,些许眷恋、些许不舍。她多么盼望就这样待着,可惜这个梦,作得非分了。
银牙一咬,她强迫自己推开那个胸膛,没料她才动作,风琉更加结实地拥紧了她,他双臂收缩,几乎想将她柔软娇躯嵌进自己体内。
他喃喃地说:「天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唉……」
峻严脸上眉头深皱,为自己,也为怀里的人儿。
【第六章】
嫣缳捎来书信,她已由辽东动身,近日将拜访别庄一趟。
她先遣人送礼过来,二十坛的「蜜裹桃」 ,可现在,已让风琉囫图浪费了一坛。
人生难得放纵,这一夜,风琉醉饮。
他深知嫣缳那颗美丽的脑袋打什么主意。上回离别时,她已起了怀疑,认定他或多或少知道些蛛丝马迹。他不想把嫣缳卷入这漩涡里,但她的烈火个性,怎可能轻易罢休? 再者,她若执意插手,势必躲不开「十三郎」,如此,两人间仍有转机……
细眯起双眼,他捧着酒坛,跌跌撞撞地进入房里,家丁已在里头准备好热水供他净身。
水气好热,酒气也热,他随手抛掉那只酒坛,空坛子可怜地在地上打滚。风琉就这么醉眼惺忪地瞧着,一直到它静止不动了,他嘴角忽然扯出一个笑。好个「蜜里桃」,他……真的醉了。
扒光衣衫,他将自个儿投入大澡盆中,里边既深且宽,热呼的水满至他的下唇。适应了那烫人的热度,他突地憋紧一口气,整个人没入水下,无声无息--
同时,房门正悄悄地推开,一只纤手抵在门上,接着探进一张雅丽玉容,三娘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亦是无声无息的。
没人。她安顺地放下心,脚步缓缓移向澡盆,小手往衣袖里掏着。
三娘离那一盆水实在太近了,都没来得及察觉异样,水里头倏地窜出一双臂膀,揽住她腰和颈项,将她整个身子勾进澡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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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觉春心动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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