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棺换夫 第十八章

  而且这世道对女子限制更多,要寡妇守节,又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定出这些规矩的人是不是要出银子养着贞烈节妇,好让她们成为楷模,流芳千古?
  所以说,坑人嘛!贼老天肯定是男人,不倡行男女有平等权,非得奴役女性同胞才快活,但拥有现代思想的梁寒玉可不能让职场上的劳动主力沦为次等公民。
  战铁衣的额侧微微抽动。「你就没考虑换一行,酒楼、绸缎庄'脂粉铺子,女子从事寿材买卖不适合。」
  这一行忌讳甚多,绝非她孤身女子能承受,她踩的是男子也不愿走的阴阳路。
  「你歧视棺材?」她芙蓉玉颜一侧,眼儿弯弯的笑问。
  他摇头,「谁都用得到。」哪能歧视?
  「没错,不论老少,时辰到了都得用,不怕有备无患,就怕临用了挑不到一口好棺木,大众都需要的买卖,我为何做不得呢!放再久也不愁销不掉,稳赚不赔。」棺材很实惠,搁久了也不会烂,没有保存期限。
  酒楼要新鲜食材,吃死人可要赔命;绸缎庄的布料也有分时节和花色,赶一时潮流,手脚慢了赶不上流行就没用了,囤积成了废品;脂粉铺子是很好赚,就怕抹在脸上的胭脂水粉出了问题,一个不小心令人长痘毁容,真是有冤无处吐。
  算来算去还是棺材铺好,一本万利,死人躺的不用管木材鲜不鲜,你来一定我送货,银货两讫不拖欠。
  而且棺材嘛!谁还讲究花样?也就分金漆、铜漆、黑漆、红漆等,大器庄严,镇得住场子,不让丧家丢人就行。
  「少将军,你常出入战场,在刀口上舔血,我铺子里那口金丝楠木棺还是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你只要先付两千两黄金的定金就好。」她开口不忘生意经。
  「你在咒我身先士卒?」战铁衣语气很冷,心中好气又好笑,他很少看到这么够胆的人,将生死置之度外,一点也不怕死,令他不得不欣赏她。
  「人从刀口过,哪有事事周全?瞧你胸口上的箭伤不就是提醒你暗箭难防,人的祸福难料。」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容你到五更,早做准备以防万一,她这是做好事,以免他日后尸骨无存,被野狗叨走了。
  「你……」
  「对了,门外那些柱子该让他们散了。」梁寒玉比战铁衣早一步开口,她朝外一扬手。
  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忽然冒出二十几名壮汉,有从树后走出的,有爬下树的,还有缩在假山旁的,一个个随她一声令下依序从大门走出。
  「你的暗棋?」战铁衣神色一凛。
  「不,是我养的男人。」她得意非凡的仰起皙白颈子。
  「你养男人?」战铁衣的脸色忽明忽暗,高深莫测。
  「不行吗?你们男人能养女人,一个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往后院抬,我养几个男人当观赏的树能碍谁的眼?」要不是民风不允许,她就建个男后宫,长得好看的男人也很赏心悦目。
  「玉掌柜,你还是名女子吗?这般惊世骇俗的话也敢说出口。」那些迂腐儒生的口沫就足以淹死她。
  梁寒玉不满意了,小嘴儿噘得半天高。「拿我的工钱还不算我养的,他们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全是我的银子,难不成我散出去的银子全是假的,你这人心思不正。」
  「原来是这意思……」冷硬的表情像化开的冰似的,微微软化了一些,眸底的厉色转为淡然。
  「少将军胸襟光明磊落,当然不会往歪处想,好歹你也养过人吧!总有些经验。」她嘴上刻薄的嘲讽。
  「若是行事端正自是不致引起误解,你在言行举止上的确有为人诟病之处……等等,你烧了这些干什么。」她的一些作为他着实看不透。
  战铁衣倏地出手,却制止不了她正在做的事,火折子一点,熊熊燃烧的火很快吞噬了两张薄薄的卖身契。
  「那是假的,不烧了它还留下当证据吗?」她还没傻得将把柄留给别人,那叫自找死路。
  「假的?!」
  不只战铁衣讶异,在场的其它人皆露出狐疑之色。
  卖身契也能做假?
  「你们当我是人贩子呀!见着可用的人就买断,我也是有良心的好不好,虽然不多。」最后一句她在嘴里咕哝。
  「可是契纸上的红印子打哪来,一时之间哪能弄到以假乱真,打上手印的卖身契?」孙道明头一个不信,哪那么邪门,若不是早就备下了,怎么可能说拿就拿的出来?而且莫绿绮和白玉渊手指干干净净。
  「渊哥儿,脱下你的鞋子。」质疑她?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古代的防伪做得那么烂,要仿造还不容易。
  「是的,玉姊姊。」白玉渊欢快的脱下鞋袜,露出小白馒头似的玉雪脚趾,调皮的动动指头,弯弯脚掌。
  「咦!这是……」
  怎么脚趾一点一点红红的,像是……印泥?
  众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不再多话。
  「契纸上的印痕是渊哥儿的脚趾印,几可乱真,反正是买卖契书嘛!自个写还不成吗?要不是得等墨干,我哪会让他们在我铺子前闹上一场?」姓白的不要脸她还要做生意呢!没泼他黑狗血算是客气了。
  「你这是险中出奇招,不是上策,若是他没被你气着了,仔细一瞧,你就有逃不掉的牢狱之灾。」仿照契纸和伪造铜币一样是重罪,要进大牢的,她做事太胡涂鲁莽了。
  「我这叫急中生智,没办法中的办法,若非我巧施此计,渊哥儿就得和他娘分开,而且进入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这辈子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哪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你对高门的看法?」拧着眉,战铁衣做出令旁人想用针扎眼珠子的动作——他长指轻拂过她的发丝。
  「难道不是?」梁寒玉觉得他的举动太亲昵,不着痕迹的一退,同时反问。
  「你是住在富贵窝里的人,当知权势迷人眼,务农的平民都会因几亩水田、旱地的分配而兄弟大打出手,那些坐拥权力、财富的人怎可能不会想一人独占,人心是不知足的。」
  她看得透,不会去搅和,小富便知足。
  「如果我想带你进京呢?」他话透玄机。
  四周一片静默,其它人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不该听的,有些不知所措,梁寒玉则是一脸诧异。
  须臾,她开口——
  「我不作妾,多谢少将军厚爱,将军府的门坎太高,我跨不过去。」她不信这人是真看中她。虽说除了他的霸道高傲,她对他印象还不错,情谊却也不到可以为他多做些什么的地步。
  「我抱你跨槛,许你为正妻。」
  梁寒玉用判断木料值不值钱似的眼神评估他,面带深思。「我还没活够本,你不要害我。」黄金有价,保命为上。
  「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得罪了小人,难保他日不会行小人行径,若他想从中动些手脚,你是防不胜防。」他提出带她回京,一是欣赏她,认为她的胆气可为他一用,二是为她的安危忧心,无耻小人的行为难免走偏锋。
  战铁衣后悔方才没废了白天成,那人一看就是不择手段的下等人,受不得气,时时惦记着旧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要怕了还敢开铺子吗?当初我也是从三间破草屋发家,大不了打回原形,再回山上拾柴、采蘑菇、养鸡生蛋,再由鸡生蛋,蛋生鸡中浴火重生,我的棺材铺是独一无二的……」她浅笑,「我不需委屈自己,只求有靠山遮风挡雨。」
  梁寒玉每每说起她的棺材铺,神情总是特别明亮,丰润双唇、如玉瑶鼻、会说话似的灵动点漆双瞳、豆腐般的水嫩娇颜……她明艳得彷佛一朵烈火中盛放的红莲,火光熊熊烧不尽娇嫩的莲瓣,反而更映照出它的艳色,冰清玉洁又高贵华美。
  战铁衣知道她是美丽的,如花朵儿般娇艳。
  可是在这一瞬间她更美了,美得令人惊叹、美得叫人不敢逼视,美得……很孤傲,有如独自生长在雪山峰顶,想要摘取,得千辛万苦的越过高山峻岭,寻一个机缘。
  战铁衣冷漠似霜的黑瞳闪过微亮光采,他不带笑意的面庞让人看不清喜恶,只有淡淡的、誓在必得的霸气。
  铁战衣在那一天对梁寒玉求亲遭拒后,他并未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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