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仙房里的娇儿 第三十章

  四爷不会丢下她,她也不能让四爷为她涉险。
  可是前途崎岖难行,到底要怎么走,才能让他们脱离险境?
  慕君泽背着她,将手上的布条环绕过她,将她绑在身上,以免她手滑坠落,他一脚踏上山壁凹处,双手紧抓着岩壁和树枝,一步步往上,哪怕指甲翻开,尖锐岩壁划破掌心,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人哪,总是要失去什么,才能换得什么,只要她能够安全无虞,就算废了他的手,再也提不得画笔也无妨。
  他已经画过最美的画,他没有遗憾,但如果失去她,他不知道未来对他而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一切苦难如果只为换得和她相遇,那么,请再给他更多的苦难,好让他可以和她相守。
  他要的,就这么多。
  「四爷。」染梅眼见他攀过的每一处都染上鲜红,不禁更用力地将他抱得更紧。「四爷,对不起……」
  四爷的手是用来执画笔的,要是因为她而再也不能作画,该怎么办?
  略回头望去,追兵已逼近许多,如此快的速度,是不是再眨眼功夫,他们就会来到眼前,四爷该怎么办?
  追兵来势汹汹,这回可不比被带到朝阙城前那般宽容了,舍下她,四爷还走得了,带着她,孤单上路的只会有四爷!
  「怎了,是不是自我厌恶昨晚不够大方?」他气息微乱地调笑,双手刺痛,却压根没慢下动作。
  「是啊。」她趴伏在他背上,咬着牙逼回泪意,不让泪水沾湿他。
  真的不该再拖累他了……她回头,就见追兵已经来到山道下,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慕君泽怔了下,像是意外极了。「那好,今晚得要包夫满意……知不知道要怎么做?」他咬紧牙,攀爬的速度更快,眼看着陡峭山壁快到终点,可见平坦大道。
  「四爷怎么说怎么好。」这儿离地约莫三层楼高,高度加上已然在底下的追兵教她恐惧,可是拖累四爷的后果更让她害怕。
  「这么大方?」
  「总得让四爷开心点。」她总是惹恼四爷,总是麻烦四爷……如果,如果还有机会,她当然愿意取悦四爷。
  「啊……那我得留点体力。」
  「那得等我学会怎么服侍四爷。」
  「很简单的,只要别膜拜我就成了。」
  染梅怔了下,破涕为笑。她明白四爷是在取笑她初进绮丽斋,误将雕品当神器的糗事。「四爷好坏。」这当头,他怎能依旧谈笑风生?明明就是生死关头了,还要逗她笑……
  「四爷不坏,你就不爱。」伸手抓住石块的瞬间,指尖的血水溅在脸上,他眉头不皱地继续攀爬,哪怕身体因为指尖的刺痛而不断地打颤,冒了一身冷汗。
  「四爷坏不坏我都爱。」她伸手偷偷地扯着他系紧的布条。
  她知道,他很痛,尽管他倔强地不发出半点声响,但是她就是知道。
  「既然爱,那就跟紧点。」
  她轻柔地伸手想解开绑着两人的布条,一边哑声说:「嗯……相公,叫我元贞。」至少最后唤唤她的名字吧,她喜欢他唤她的本名。
  「你要是敢松手,我就跟着往下跳。」他头也没回地道。
  染梅怔住,没想到他早看穿她的心思。
  「这条路还没到尽头,你敢放弃,我就敢堕落,好让你看清楚,你是如何将我推入另一个深渊。」他粗喘着气,黏腻的血水教他的手一滑,他使尽气力才阻止自己往下落。
  染梅紧攀住他,还未开口,一股凌厉而尖锐的力道打上她的脚,回抽的瞬间,教她失去平衡地往下跌,方才被她弄松的布条撑不住她。
  慕君泽立刻回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尖发现是有人甩鞭卷上她的脚踝,他一手撑住自己,一手扣着她,根本没有余力反击。
  血水教他发颤的手几乎攀不住岩壁,他咬紧牙根不放弃,欲使力扯回她时,却感觉她不断地下坠。
  他抓不住她!
  「四爷,放开我!」放开她,至少他们两个还可以留下一个!
  「……不。」他还抓得住,还抓得住……
  「四爷……」她泪眼婆娑,不舍他为自己受这么多苦。「咱们来世再见……」
  他一生坎坷,她怎忍心再让他的人生更加混乱。
  「我要来世做什么?我要今生爱着你,我要活着爱你!」他微恼吼着,青筋自额际迸现。
  蓦地,一道银光闪过,只听他闷哼一声,血水洒落在她脸上,她怔怔望着他,只见不知打哪来的一把长剑,竟飞射过慕君泽的手腕,登时血流如注。
  「四爷……」
  【第十二章】
  这一刻,她才惊觉,就算她死了,这些人还是不会放过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己身的利益,他们就要置不相干的人于死地,他们到底是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她垂眼瞪去,瞪着底下使鞭的男人,另一只手摸到慕君泽交给她的包袱内,抽出防身的短剑,不假思索地朝男人丢去。
  如果他们可以不把人命当命,她也可以不把他们当人!
  短剑掷出的瞬间,男人收回长鞭顺势卷住短剑,立即再抛射出去,就见将刺入慕君泽背心——
  「四爷!」
  「染梅……」他无力闪避,光是要保持让两人身形不坠,已是他的极限。
  突地,一道破空而至的鸣响,铿锵一声,染梅瞧见短剑被击落,紧接着响起的是底下人的闷哼。
  慕君泽垂眼望去,就见持鞭的男人手腕中箭,往远处望去,那抹熟悉的身影教他放声喊着——「二哥!」
  终于、终于等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慕君能带着一支边防最骁勇善战的骠骑队赶到,而追兵的头头受了重伤,立刻做鸟兽散。
  慕君能没打算追,将他俩带回山霞村,先做简单的治疗。
  「忍着点,四弟。」慕君能待他双手清洗过,取出几乎不离身的金创药。
  「小事一桩。」慕君泽表情不变,仿佛那伤不是在他身上,反倒是身旁的染梅皱紧眉头,教人怀疑受伤的到底是谁。
  「长大了,四弟。」慕君能噙笑道。
  「十年了,二哥……」看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眸,慕君泽有诉不尽的激动。
  因为十年前的通敌之罪,导致他们兄弟俩已有十年未相见,没想到在这危急时刻,二哥竟能赶到。
  「是啊。」慕君能笑意轻柔,上好药后,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头。「要跟二哥见面,犯不着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咱们兄弟见面,总得要隆重些。」
  「说得倒好听,要不是大哥差临春快马告知我这件事,等到你的信到我手中时,我只能替你收尸了。」
  「大哥差临春来了?怎没见到他?」
  「我和他兵分两路在山谷找你,现在他说不准正好遇上在逃的敌人。」
  「是吗?」
  「不过他们要走大概也走不了,我已经要人封了边关。」
  「我倒不认为他们会急着回大邹。」
  「喔?」慕君能扬起入鬓浓眉,余光打量着正细心替他包扎手伤的染梅,以眼神问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慕君泽笑了笑,反握住染梅的手。「元贞,见过二哥。」
  染梅回神,忙道:「奴婢见过二爷。」她只看了一眼,觉得这男人斯文儒雅,怀疑他真是那个让大邹兵马闻风丧胆的齐月战鬼,不像呀,他看起来比大爷还像个文人,而且他的眼和四爷的相似极了,就连气韵也是。
  「二爷?你唤我二哥二爷,难不成我也得跟着唤二爷了。」慕君泽没好气地道。
  因为她身分敏感,本说好仍用染梅这名字叫她,但现在……染梅心想,他都当着他二哥的面唤她本名了,于是她起身,正式行礼,「景元贞见过二哥。」
  「景元贞……」慕君能扬起浓眉,低低笑开。「四弟,好本事。」大邹来犯,说要找回被拐的神官之女,他一直认为是大邹开战的借口,没想到……还真的被拐了呀。
  「好说。」
  染梅羞红脸的继续替他包扎,突地外头侍卫有了动静,她如惊弓之鸟地往前一步,站在慕君泽面前,状似想保护他。
  两兄弟见状,对视一笑。
  「总兵,山霞村的姑娘询问咱们要不要在这儿歇脚用膳。」
  「这个嘛……」
  「二哥,要是没有要事在身,何不暂歇一会,顺便等等临春。」说起临春,他不禁叹气。「临春的鼻子灵得跟狗没两样,可惜的是老找不到正确的路,我难得放他出门,就是因为他一出门就不容易回到家。」
  说穿了,临春有严重的方向错乱,出门太远会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也好,我被你吓得心跳都快停了,歇一歇也好。」慕君能转头朝侍卫吩咐。
  「染梅,没事。」慕君泽轻扯了下挡在他面前的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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