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天井里翻晒草药的王大娘瞧见女儿神色有异,关切的问道:「曦怡,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她摇头,见到杜家年迈的老仆人高伯正在井边打水,她走过去帮忙将水提上来。
「高伯,你这水要送去哪里,我帮你提过去。」
高伯佝偻着身子说道:「是要送去少爷那里。」
一听是杜如弦那儿,王曦怡有些犹豫,但她已说了要替高伯将水提过去,也不好再改口,只得提着水朝他房里走去。
心情复杂的走到房门口,思及陶东宝先前说的那番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杜如弦。
他有龙阳之好,可她是女儿身,万一让他知晓这事……
正当她杵在门口踌躇不定时,杜如弦忽地打开了房门,看见她有些意外,「噫,你怎么过来了?」
「我替高伯送水过来。」她没敢望向他,低垂着脸答道。
「我没让高伯送水过来啊。」
「可高伯说是要送来你房里?」
「怕是前头医馆我爹要用的,高伯年事已高,常记错事。」
闻言,她赶紧说:「那我送过去。」提起水就朝前面走去。
杜如弦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她似乎在逃避他,不由皱起眉。
翌日,杜如弦发觉不是自个儿的错觉,她确实有意在避开他。
因此这日晌午时分,刻意过来他们母子三人住的院落找她。
王曦怡正搬了张板凳,一个人坐在井水边帮母亲洗菜。
杜如弦的目光瞟了眼她那双葱白的手指,见她没发觉他来了,遂悄声走至她身边,看了一会儿后,冷不防出声道:「再洗下去,那菜的叶子都要被你给搓烂了。」
听见他的嗓音,她猛然抬头,「你怎么来了?」
「我来了好半晌,你也不知在想什么,只顾着搓着手上那株菜,彷佛同它有仇似的。」他盯着她,想知道是什么事让她这般魂不守舍。
「我……」她呐呐的说了个字,就没了声音,她哪里能告诉他她方才正想着他的事呢。
自打昨日从陶东宝那里回来,她这心绪就没一刻宁静,时喜时忧,喜的是陶东宝说他对她有意,忧的是他不知她其实是女儿身。
若是教他得知她不是男儿身,而是个姑娘家,他还会那样对她吗?
见状,杜如弦温言诱哄道:「你若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同我说。」
迟疑了片刻,她幽幽吐出几个字,「没什么。」
「你无须同我客气,有事只管说。」他那双墨瞳难得柔和的注视着她,慵懒的嗓音也透着关切之意。
她忍了忍,最后没能忍住,终于还是问出「一句话,「……杜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我投缘,待你好有什么不对吗?」他低柔的嗓音透着几分脉脉温情。
见着他这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她的心扑通扑通的鼓动着,面颊不争气的有些泛红。
「杜大哥,其实我是……」发觉自个儿差点脱口说出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她及时打住。
「你是什么?」他追问。
她抿了抿唇,垂下脸改口说道:「这些日子杜大哥帮了我不少忙,我、我很敬仰杜大哥。」
杜如弦低笑出声,抬起她的脸,既然她不肯说,他只好自个儿推敲了。
「你是昨儿个从陶东宝那儿回来之后才变得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我猜猜,是不是他同你说了什么事?」
见他一猜便说中了,王曦怡惊讶的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见状,杜如弦微微眯起眼,道:「陶东宝那家伙,该不会是同你说我有龙阳之好吧?」他竟然一时失算,忘了以陶东宝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绝对会加油添醋,同她胡言乱语。
她沉默着没搭腔。
但看她那表情,杜如弦便知自个儿猜得没错。「你该不会愚蠢得信了他的胡说八道,真以为我有断袖之癖吧?」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危险,彷佛她若敢点头说是,他就饶不了她,因此王曦怡不敢颔首,识相的摇头来表明自个儿绝对不是愚蠢之人。
同时自昨「便彷佛被蒙上一层阴霾的心头此刻也豁然开朗,他没有龙阳之好,真是太好了,脸上情不自禁的便漾开了笑靥。
她脸上那乍然绽放的笑容,犹如雨后出现的彩虹,美丽得教杜如弦移不开眼。
他的拇指滑过她那张樱红的柔唇,情难自禁的俯下身……
就在这时,高伯出现了,那粗浊嗓音大喊了一声,「少爷。」
突来的喊声把他和王曦怡都冷不防的吓了一跳。
她呆愣愣的望着他,粉唇半启,他方才是想……做什么?!
杜如弦为掩饰自个儿方才几乎失态的事,抬起手,拨了拨她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你衣裳脏了。」然后才慢条斯理的旋过身子看向高伯,「高伯有事吗?」
高伯那双混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发觉自个儿认错人了,「噫,你不是少爷,是小少爷。」说着他又摇摇头,「不对,我记得小少爷还这么小呢。」
知道这高伯又一时脑子胡涂,把他和爹弄混了。高伯在杜家待了数十年,服侍了三代的主子,又一生未娶,因此即使他如今已年迈得做不了什么事,他和爹也从未想过要把高伯送走,对他们父子俩而言,高伯就如同他们的亲人一样。
杜如弦走过去,扶着他的手臂,耐着性子说道:「我长大了,高伯。」
高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露出一抹困惑,「你长这么大了呀,我记得你才这么小。」
「那已经很久了,我扶你回房去歇着。」
「不回房,我在找少爷呢,他让我办事,我一时忘了是什么事。」他懊悔的拍了拍自个儿花白的脑袋。
杜如弦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少爷是他爹,因为高伯在他爹年幼时便跟在他身边服侍他,因此这会儿脑子记不清楚事情后,又把他爹给叫成少爷,他哄道:「我爹这会儿在给人看病呢,他是让你回房去好好休息,别再四处找事情做。」
「是这样吗?」高伯一脸茫然。
「没错,来,咱们回房去。」杜如弦搀扶着高伯,往他住的寝房走去。
王曦怡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含笑的弯起,心里想着能善待自家年迈的家仆,这杜如弦同杜大夫一样都是个好人。
她很庆幸他们一家三口能在落难时遇到杜家父子,这才有了如今这安稳的日子。
接着再思及方才那暧昧的情景,她耳根发红的轻抚着自个儿的唇瓣,若是方才高伯没有出现,他会不会……
旋即又想到,他说他没有龙阳之好,那又怎么会对男装的她……抑或是她误会他了,他方才不是想亲吻她?
原本开朗的心情忽地又纠结起来,他对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曦怡,你菜洗好了没,洗好就拿过来。」王大娘的大嗓门从厨房传过来。
「喔,就快好了。」她赶紧收敛心绪,很快的将菜洗好,拿到厨房去,「娘,菜来了。」
「怎么洗这么久?」王大娘叨念了句。
「方才在同杜大哥说话。」
闻言,王大娘看了女儿一眼,「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随便闲聊了两句。」她那些曲曲折折的心事可没敢告诉娘。
沉默了下,王大娘神色认真的问道:「你老实同娘说,你是不是喜欢杜少爷?」
「……没这回事。」她迟疑了下,否认道。
王大娘哼道:「你可是从我的肚皮里钻出来的,可骗不了我。」
「娘。」她撒娇的唤了声。
王大娘不舍的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曦怡,娘不是想泼你冷水,但这杜家咱们怕是高攀不上。」
「我知道。」她闷闷的低声应了句。
「你爹的仇人至今还不知道是谁,这杜家父子在咱们落难时好心收留咱们,咱们不能拖累他们。」想起被杀死的丈夫,王大娘忍不住悲从中来,抹了抹泪。
王曦怡心头也一阵酸楚,拿出手绢替母亲拭泪,明白母亲的顾虑,她说道:「我快存够银子了,再过几个月就能买间房子搬出去。」她瞒着母亲和弟弟,没让他们知道她在画艳情画的事,只告诉他们陶东宝很赏识她的画,因此让她的画摆在他的书肆里寄卖,这阵子卖了好几幅画,所以才得了不少的画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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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色画师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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