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说的是 第七章

  所以把委屈的眼泪吞进肚子,哭是一天,笑着也是一天,所以她没必要哭,无论如何要坚强的活下去,而想活下去就要吃得香,睡得着。
  男人啊什么都靠不住,将来自己好好攒点银子才是正道。
  隔天。
  魏子这几年在郡王府果然不是白混的,他不知道向谁借来一套半新不旧的广袖青衫,几片淡雅的竹叶缀在交领和袍底,芮柚紫穿上,居然十分适合,再把长发分成两股,拧麻花似的扭转,盘成髻,最后她在妆匣子里挑了一条水蓝色缎带,将发髻固定,用手镜照了照,觉得不是很满意,拿起嫁妆的螺子黛把太过秀气的眉毛描粗了些。
  这螺子黛远从波斯国而来,每颗价值十金,通常都由皇商上贡,寻常大富人家的千金闺秀别说看都没看过,就连皇宫里的后妃们也因为上贡,才能分到那么几颗,芮柚紫那极度疼爱她的舅舅却是一给就是十盒,她其实并不喜欢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这回却是为了以假乱真,才给用上了。
  曾经身为现代女子怎么可以不懂出门化妆是一种礼貌,她这添上的几笔不只淡化了女子天生的姿态,还多了几分英气,就连看得目不转睛的回雪也不由得赞叹小姐这一站出去,不开口的话,简直就是个翩翩美少年一枚。
  听完回雪的赞美,芮柚紫顺便也把脸涂黑了。
  她是要出门去找活路,又不是要去做优伶,既然扮成男人,能多平凡就多平凡才是。
  带着身穿山灰色小厮打扮的魏子,在桃姑姑和回雪忐忑的注视下,打开只有门闩的后门,准备要出门去了。
  只是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个大约四十出头岁的汉子挡在门处,额发覆住了一半的脸,寻常的蓝布短打,趿着双凸出脚趾的破鞋,瞧着实在不打眼,但笔直的脊梁,有种完全不似普通人的气势。
  「没有郡王爷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府一步。」他也不看人,不吃螺丝的念完后便像蚌壳般的闭了嘴,人,不移也不动,不过打了个酒嗝,对她喷了一脸的酒气。
  单凭几句话就想叫她灰溜溜的摸鼻子打道回府?
  那可不行,为了出府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无功而返,她会先呕死自己。
  「如果我非要出府不可呢?」芮柚紫露着如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微仰着头对那门房说,「你要把我打杀于地吗?」
  那汉子显然没想过这少年会这么对他说话,这思过院不过是住着郡王妃和几个下人,哪来的少年?他搔头有些不解。
  「这倒不至于。」只会捆了回去见郡王,让郡王发落罢了。「郡王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凤郡王府有凤郡王府的规矩,任何人都要遵从。」
  芮柚紫微微勾唇,这套理论和桃姑姑很像一家人呐,不过,她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她不管不顾就是打定主意要出去。
  汉子见她不听劝告,伸手便要抓去,哪晓得芮柚紫后头宛如多了只眼睛,冷着脸撇过头晩他。
  「我劝你看清楚了我是谁,再考虑我是不是你那只手能碰的人。」她的声音冷,表情冷,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敢亵玩的气势出来。
  那汉子不是完全没有眼色的人,这一细瞧,眼前的少年……不,没有喉结、没有青髭,肤色虽然不是女子应该有的那种白皙细嫩,可这张巴掌脸、这手脚,怎么看都不会是少年……
  汉子瞪大双眼,这……站在他眼前活脱脱的就是传说中被禁足的郡王妃!
  她居然扮成这个样子,郡王一定不知道吧。
  郡王府的规矩虽说郡王府上下通用,但用在郡王妃身上,只怕是真的不能硬来。
  「小人赵森有眼无珠,参见郡王妃。」汉子没有跪下,只是拱手随便作了个揖,一点敬意都谈不上。
  他虽然是郡王府请来守门的,却没有卖身契,只是雇佣关系,他上工至今别说半只耗子出入,闲人也不见一个,日子久了,他也自知这是份闲差,这会儿真的钻出个大活人来,这……要不要照规矩来?
  「免礼。」芮柚紫摆摆手,也不否认。
  很明显,对于他的无礼,这位郡王妃并不计较。
  「小人奉命在此……」他又要把规矩重复一次,毕竟拿人钱财,忠人于事,不过如此。芮柚紫举起手,做了个让他住嘴的手势。
  「我知道你奉命在这里做什么,不就拦人嘛,不过郡王可曾指名道姓不让我出府?」
  「这倒是不曾。」
  郡王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人敢违逆,他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只会添枝添叶多做,把元配妻子撵到别院这种家务事,可以是夫妻拌嘴,可以是没把今上赐婚的妻子放在眼底,事情可大可小,夫妻感情不睦也只能私下解决,哪可能指名道姓。
  要是被言官揪住小辫子,也有苦头吃的。
  这位郡王妃倒是个精灵明白的人。
  「这就是了,」芮柚紫笑容可掬,「做人呢,要从善如流,睁只眼,闭只眼,也许能看到不同的风景,就会有不同的想法,这会儿你看到什么了吗?没有吧。我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想跷家走偏门,谁叫郡府的墙太高,我翻不过去,再说了,谁家年少不轻狂过?大叔就通融通融,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通篇一顿胡扯把赵森绕昏,然后示意魏子给了他一个小巧的银锞子。
  贿赂得光明又正大。
  赵森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对主仆走了。
  那小银锞子搁在他手心,赵森苦笑,买路钱呐。
  那个传说中嚣张跋扈,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郡王妃,居然用一粒不到五两的银锞子收买他堂堂一个死士,还给得堂而皇之。
  像他这样的人,京里面有很多,大官家里都养着些作为防身,他们这种人基本上就是战死,很少活到可以退下来的年纪,他是少数中的例外。
  想收买他,起码该给张面额大一点的银票,要不也是一锭银锞子也行。
  遭如此的对待,为什么他会想笑呢?
  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吧?这个郡王妃,肯定不只打算就出这一趟门,她好像一点也没把郡王放在眼底……
  得了,赵森垂头看了眼邋遢得像过街老鼠的自己,横竖也没人巴望他能做什么,谁也不会信他的话,每每只当他是醉话连篇。
  自嘲的笑在他脸上绽开,他打了个大大哈欠,伸长懒腰,秋光无限好,摸摸腰际的葫芦,空了欸,正巧得了银子,打点酒润润喉咙刚刚好。
  芮柚紫悠闲地跨着大步走,摆架子嘛,她也会,原来郡王妃这头衔在某些时候人家还是买帐的。
  不管现下的她在任雍容面前吃不吃香、受不受宠,是不是被弃之如破鞋,名义上,她仍是上了郡王府的族谱,被记入皇室玉牒的郡王妃,也还是任雍容用八人大轿抬进府的嫡妻,除非一些特别不长眼的人没把她放在眼里,否则不会有人真的和她正面对着干。
  任雍容任她自生自灭,她要是迂腐的守着他那破规矩,就只有在思过院饿死一途,她才不想如他的意。
  命是她自个儿的,不是别人说了算。
  她出府的事要是能把任雍容的鼻子给气歪了,那最好!
  后门是一条窄窄的胡同,出了胡同,经过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街道上铺着青石,两旁种着高高的梧桐树,不过这会光秃秃的,没几片叶子。
  「魏子,这附近怎么没看见半户人家?也不见人走动?!」
  「小姐……呃,公子少出门,有所不知,这东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人少清静,再说咱们走的是后门,人越少自然越好。」
  郡王府按的是亲王府的规模盖的,规矩大,中门通常是不开的,主子出入东西门,仆役丫鬟走的是外院套着内院的角门,外头送柴火、蔬果肉进来的自然又是另一道偏门,这思过院后门压根只是因为当初盖房子的格局这么设计,没有使用上的考量,反正只需派个无用的人看着,又不费什么事,哪知道冥冥中给芮柚紫开了道生门。
  「唔,原来是这个理。」
  高门大院的,贵人出门动辄车马软轿,干活儿的仆役也有牛车可搭,自然不会有像她这得靠两条腿走路的闲杂人。
  待转出了胡同,街道上景色截然不同,行人来去匆匆,嘈杂喧嚣,穿金戴银,身裹绫罗绸缎,衣着鲜亮的人有之,布衣褴褛,满是补钉的人也不少,看起来这雒邑王朝也和芮柚紫所知晓的历史差不多,每个朝代或多或少都有着严重的贫富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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