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或是…他大周帝宇文堂「不近女色」之名连这个南梁小小姑子都知道了,是以压根不拿他当大男人看?
宇文堂也不知怎的,眼神极为不爽地盯着这憨睡到头都快栽进果盆里的小肉球,下一刻,想也不想地大掌轻扬——
赵妃子颈上睡穴被点中的刹那,小圆脸也整个重重趴进了果盆里!隐于暗处的亢下巴掉了下来。
这幼椎的男人是他们敬若神只、畏若修罗的主上?
南梁,平城。
大周旌旗猎猎的浩大队伍在入夜后于一处接近边境的小城停下,接到消息的城主和所有官员早已罗列在城门口恭迎,满脸媚笑,简直比迎接自家南梁王还要恭敬十分。
北朝周国素来国力强盛,尤其是剽悍如杀神的百万军队驰名天下,除却同为北朝的魏、齐、燕三国外,天下还有谁敢直面其锋?
这不,平城的肥胖城主就笑得满脸肉都把眼睛挤成缝了,若非肚腩着实太大,一把老腰早弯到了地上。
「小臣平城城主郑敖恭请周帝入城歇息。」郑敖满颜堆欢,「小臣已备妥美酒佳肴美人华榻,还请周帝龙驾轻移贵趾——」
那辆华丽的大马车四周护满了身着玄衣暗甲的高大护卫,后面是一支虽仅有千,却个个血气腾腾,皆是可以一当百的强焊精兵,光是人马肃立不动,已有庞大的杀气沉沉逼人而来。
平城的大小官员站都站不住了,膝盖直发软打摆。
郑敖讨好的笑脸也僵住了,满脸的肥肉一抽一抽的,额上冷汗大颗大颗的落下。
这宇文堂可千万别一个看不顺眼就随手灭了他们,直接把平城划入大周的国土疆域里啊!
在一阵漫长到足以凌迟众人心肝脾肺肾的静寂后,大马车内终于传出了低沉有力的应允——
「嗯。」
那沉如九岳的可怕压迫感霎时松了几分,却足以让平城的大小官员露出死里逃生的庆幸笑容。
「诺诺诺,请请请。」
当夜郑敖设下华宴欲宴请周帝,却只得来了同样简短的一个字——
「滚。」
「诺诺,这就滚、这就滚…」
赵妃子睡眼惺忪地下了马车,总觉得脸怎么黏黏呼呼还绷得厉害?
「姑子…你你你的脸?!」云片惊叫一声,忙掏出手绢儿就要帮她净面,可被砸烂的甜瓜汁肉糊满满的小圆脸,又哪里是乾巴巴的绢帕擦得了的。「姑子,你这样…污颜直面君王是大罪啊!」
云片的低呼和一番大动作令昂然走在前方的宇文堂凤眉一磨,冷冷地回过头来。
那看似稳重端庄的秀丽侍女满脸心急,可悄悄睨向他的爱慕娇羞目光却熟悉得教人作呕,他眼底冰寒讽刺之色更深了。
几日前,街上那个一心护主的侍女,在绝对的皇家权势和荣华富贵诱惑之下,一夜之间就反了骨,不惜踏在旧主的头上争宠献媚于他…
这就是女人。
他嘴角那迷人的微笑越发明显,看得云片芳心评评评狂跳,脸儿红红,却不忘敛眸低首,又是一阵柔声假意规劝起赵妃子。
只是云片微微曲身,那宛若约素的细腰呈现出一种刻意妖娆美好的姿态,少女鼓鼓的酥胸在青衣紧裹之下,有着一股说不尽的处子诱惑。
宇文堂脸上笑意瞬间森冷。
「云片,你腰怎么了?扭着了吗?要不要看大夫?」小肉球赵妃子关心的话一出,他眸中杀气顿时消散无踪。
噗,这蠢姑…
「姑子!」犹不知自己刚刚自死劫上绕了一圈回来的云片闻言又羞又恼,咬着唇儿恨恨轻跺下脚,面上却也不敢做得太过,无奈地叹了口气,「奴下先服侍您下榻净面吧。」
「噢。」赵妃子乖巧地点点头。
「过来。」她对区区一个贱婢如此驯服顺从,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宇文堂不知怎地胸口一窒,沉声命令道。
「欸?!」小肉球傻乎乎地望向他。
他懒得再同她废话,玉白大手朝她伸出,修长十指摊张开来,带着不言可喻的霸道意味。
「诺。」赵妃子不知哪来灵光一闪,忽然聪明了起来,时时昧、地跑到他跟前,嫩嫩小软手放进他漂亮得令人心悸的大手里。
「乖。」他顿时龙心大悦。
云片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家又懒又蠢又笨又只会吃的小姑子,竟然被尊贵俊美的年轻帝王「宠溺」地牵着手亲自带进城主华邸中。
凭、凭什么?
除却世家贵女的身分外,小姑子哪一点胜得过自己了?自己这十年来在赵家做牛做马,成日追在后头服侍她,还为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天天心惊胆跳,生怕哪日她闯了大祸,连累得自己这做婢奴的得掉脑袋。
可她倒好,先是被赵氏全族如珠似宝地捧着长大,现在又被尊贵俊美的周帝看中,富贵荣华转眼可至,却半点也不知道要分宠予她——在她眼里,把她们这些侍女当作了什么?
这一刻,小小侍女心中那压抑许久的不平,熊熊窜烧成燎原大火…
云片咬牙切齿的隐忍,又岂能瞒得过自幼就在宫斗血海中拚杀出来的宇文堂呢?
领着赵妃子肥肥软软、小巧可爱「小蹄」的宇文堂阵光微闪,本想轻吐一句「杀了」,却在低头瞥见那张小心翼翼朝他微笑的小圆脸时,心下蓦然一软。
罢了,纵使要杀也不是在此时,吓坏小肉球就得不偿失了,况且也不怕那贱婢翻得了天。
「你的脸…」
「耶?」
「不要紧吗?」
「还好,有点绷绷痒痒的,不疼。」赵妃子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我脸怎么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问她的脸?
「…无事。」宇文堂俊美脸庞没有异样表情,仅有嘴角抑不住抽 动了下——给憋的。
养宠物果然极有趣味,甚好。
而隐于暗处的亢已经处变不惊了。
赵妃子一脸新奇地打量着这个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大房子,忍不住啧啧惊叹起来。
她还以为自家赵氏是南梁大族,家中已足够华美,可是跟平城城主家一比,可就被甩脱九条街了。
「平城街市坊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繁荣,城主府却极尽豪奢,看来这个城主平常也没少坑百姓啊!」她叹了一口气,小圆脸浮现一抹罕见的凝重。
赵妃子虽是养于锦绣窝中,但偶尔黏着堂兄表兄当跟屁虫出门,对于南梁百姓真正的贫穷生活也略知一二。
蹲在墙角乞食的老乞儿,面黄肌瘦犹如柴禾的小儿待价而沽,还有淹大水时逃进国都的流民仍无处可依,在南坊朱门酒臭和丝竹钟乐的对照下,越见凄惨苍凉可怕。
两年前,大水刚过,城中流民饥民哀哀遍布,赵妃子曾经悄悄收拾了一包袱的华丽衣衫和簪环钗饰,托时常出门的大堂兄拿去典当,买些粮食馒头给那些可怜人
填填肚子——对她来说,饿肚子真是世上最恐怖的事——可是她那些财物布施也只是旱地千里上落下的一小滴雨水,救得数一时的穷,却救不了他们一条命。
大堂兄回来说,首饰衣裳都当光卖光了,吃食也都送完了,可还是有好些人饿死了,而南梁官府说好施粥的棚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那天她拚命央求阿娘再给她点子锦帛金银去买粮食,可是换得的是阿娘骂她多管闲事。
「那些贱民死了便死了,咱们这样的贵人能赏他们一口吃食是大恩,不赏他们也是本分应当,你好好的做你的大小姐便罢了,跟着胡闹什么?」
赵妃子整整哭了两日,甚至不惜绝食也要省下自己的口粮施出去,但是…但是府中大人竟然宁可把她的吃食给了大黄吃,也不肯舍给外头那些奄奄一息的流民。
她绝望地望着窗外默默流泪,一日一夜后,终于愿意进食了,可也是自那日起,她原本就旺盛的食欲越发惊人,好似为了报复,抑或是为了自我厌弃的惩罚,她天天要求要吃最贵的最好的最油的。
全赵氏家族不是都指望她光耀门楣吗?
所以她要什么就有什么,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她恨不得把赵家库房全吃光光。
赵妃子一脸怔然,好半晌才恍然自噩梦中惊醒过来,她用力地搓揉自己的脸
蛋,深深吸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自嘲笑了,喃喃道:「老太爷和全家人定然恨死我了吧?」
可是她真不觉得进宫为妃为嫔有什么好光宗耀祖的?姑奶奶和姑姑分别是先王和现任南梁王的妃子,在宫中享福耽乐之余也天天提心吊胆,还得要家族每月进献帛金才能拢络宫中侍人帮忙邀宠。而自先姑祖奶奶仙逝之后,赵家再也没有人能进仕了。
现在都在啃老本,偏偏老太爷不死心,还以为赵家代代相传的献女入宫固宠之术至今还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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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吃到饱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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