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他如此,轻声道:「这是叶茹观要朕转交给你的。」
皇上示意,身旁的小太监迎上前,把一纸素白信笺交到齐穆韧手上。
他打开一看,心猛然沉入谷底。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他记得它,这是她交给自己的第二篇文章,用来换一次出门机会的文章。
她想告诉他什么?她不过是他的过客,而他只是她的南柯一梦?而如今,梦醒、心碎,那些甜蜜的、快意的、痛苦的、哀愁的,皆成过往烟尘?
她就这样轻易放下了,那他怎么办?
他放不下啊,他不愿意放下呀,他执着与她再次携手,她却不给他半分机会。
齐穆韧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风静,身若凝云不动,可那心底,倏地一声零落的叹息,重重坠落,他失去她了……
齐穆笙从外头急奔进来,他紧张、焦虑,满脸皆是掩饰不去的恐惧。
他跪到齐穆韧身边,看见泪水漫过二哥脸颊,心猛然抽搐,他一把抓住二哥的手,急急问道:「二哥,怎么了?阿观怎么了!」
他抓得很用力,齐穆韧手臂上的伤口绷裂,血漫过雪白里布在衣袖上染出一片鲜红刺目。
像是回答齐穆笙的问题似的,王顺捧着玉罐从外头走进御书房,他没多看齐家二兄弟一眼,直接跪在皇帝跟前,将玉罐高举过头,扬声道:「禀皇上,罪妇叶茹观已经伏法。」
皇上清冷的声音说道:「把骨灰交给靖王爷。」
简短的一句话,却像是千面万面锣同时在齐穆韧耳边敲响,喧天震耳的声音撞击着他的耳膜,嗡嗡嗡嗡他失去自我意识、失去知觉、失去情绪他颤巍巍的双手,接过骨灰罐,紧紧地、紧紧抱在怀里……
第五十二章 退隐朝皇
递上一纸奏章,齐穆韧退隐朝堂。
他让所有人开始打包,准备离开靖王府,这个王爷头衔他不要了,这个名分爵位他不要了,没了阿观,什么东西都变得没意思。
从御书房回来,整整五天他啥事都不做,光是看着阿观的骨灰罐,好像再多看几眼,阿观就会死而复活似的。
圣旨一道道下来,无法将他催入朝堂,他放弃曾经积极追求的自己。
齐穆笙怨他、恨他,连何宛心都一并恨上,可是再多的恨,都换不回阿观的笑颜。
清风苑里,所有的细软通通不在了,那四个丫头连她的一张纸、一枝笔通通带走。
很大胆?是,可不意外,大胆的主子怎养不出大胆奴才?
她们住在京城外头阿观嫁妆中的一处庄园里,照阿观的吩咐各自接来亲人一起住,她们没动用到阿观的嫁妆,凭着自己的刺绣功夫赚银子营生,听说本来想替阿观建衣冠冢的,但后来没建成。
因为她们说:「月季作了梦,梦见主子还活着,主子最心疼银子了,咱们得帮主子守着,等她回来。」
月季的梦,安慰了四婢,也安慰起齐穆韧。
月季作梦,齐穆韧也作梦。
齐穆韧的梦里,阿观站在那片空旷处,双手无力下垂,她歪着头,像无助的娃娃仰望阴郁的天空。
腥红的血像一朵朵红艳的鲜花在她身上绽放,她的脸上没喜怒哀乐、没有爱恨憎欲,失去灵魂的空洞大眼睛看着他的方向,却没有焦距。
齐穆韧被囚车困住,他朝她吼叫,她没有反应,突然无数冰水朝他兜头浇下,冻得他打心底泛起寒意。
恐惧,就这样从四面八方朝他扑杀而至,他没有逃窜、没有躲避,因为他无法忍受阿观离开自己,恐惧就像附骨之俎沾上他的皮肤、钻进他的骨髓,顺着血液侵蚀他每一分知觉。
可他是大将军,他不允许自己害怕,他一次次唤着她的名字,阿观却恍若未闻。
血泪从她眼角滑下,一滴、函中在她脚下汇聚成河。
她快死了、她就快要死去了……
他失声大喊:来人啊!来人救救阿观,她快死了啊!
他喊得那样大声,可是没有人没有半个人肯救阿观,他们围在旁边,一圈又一圈,他们冷眼旁观,看着阿观的生命一寸寸消逝。
他喊得嗓子发热发疼,惊慌失措中一脚踩空,黑暗深渊向他张大虎口,他的身子失速下坠,千万个惊悸,捶打得他的心脏无法负荷。
「阿观!」猛地一惊,他弹坐起身,仓皇地望向四周……他仍在自己的书房里,他又作梦了?
阿观死了,她已经死了,他们的过去再也回不来,酸楚从四周集聚,丝丝缕缕如细雨浸染过全身,他痛得无法动弹。
阿观死了,再无半分侥幸。
齐穆韧问过所有狱卒,他们亲眼见到王公公领人将阿观的尸身从牢里带出,忤作来了,验明正身、开了条子,将阿观送至化人场,所有的事情有几十个人可以作证,阿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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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观发财 卷三:罪妇大过天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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