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弄不了那道锁,于是,举掌劈着牢房的栏杆。
她想,他很疼,因为她也疼,可怎么办呢?他进不来、她出不去,是他将两人之间的门给封上的,能怨得了谁?
她懂他的为难,可她自己何尝没有?
生活在资讯发达的未来世纪里,她比谁都明白,爱情这种事情本就是阴错阳差、缺乏定律,相爱的人不见得可以厮守到老,而爱情的保鲜期永远长不过人们的寿命,一生一世谈何容易?
偏偏她这个人对爱情有洁癖,她亦明白这样的自己,必须学会承受孤寂。
他的手裂了,鲜血顺着掌缘往下流,她紧咬贝齿,不允许自己落泪。
然后宫里又来一批侍卫,他们把刀架在齐穆韧脖子上将他带走,他不肯转开视线,牢牢地盯住她,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为止。
她想告诉他,无所谓的,来易去难,聚易离难,总是要落下几滴伤心泪来凭吊那份千古哀愁;没关系的,这种苦许多人都承受过,他这样一个剽悍大将军见识过多少生生死死,更没问题。
可是终究她没说半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伤、他恸。
是她狠心?也许,但若是不够狠,她又要陷回去那个牢笼,伤心、嫉妒、怨对心……
到最后,爱转为憎恨、善心生出歹毒,她受不了那样的自己。
就这样结束,很好。
再一次,她说服自己。
回过神,她发觉纸上又出现一个齐穆韧,唉,她这是在做什么啊,这样一天天不由自主地复习,要到哪一天才能将他彻底忘记?
吐气,把纸揉成团,随手一抛,纸团被抛出牢笼外。
一抹明黄色身影看见纸团滚到自己脚边,他屈身将其捡起摊开,一眼便认出画中人像。
那是昨晚的齐穆韧,像受伤野兽似的齐穆韧。
叹息,他眼神示意,王顺上前将锁打开,阿观听见声音,停笔抬眸,发现是皇帝驾临。
放下笔,阿观起身微微屈膝。「罪妇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王顺上前将牢房里唯一的椅子给抬过来,让皇帝安坐,皇帝幽深的目光落在阿观身上。
她没有恐慌、没有惊乱,还是沉静得如一汪死水,如果不是身处牢房,她看不出半点罪妇模样。
「不害怕吗?」皇帝开口。
阿观楞了一会儿,才理解他在问什么。「回皇上,有一点,面对死亡,说不害怕太矫情。」
「可朕见你从容得很。」
她微微一笑,回道:「那定是罪妇隐藏得太好。」
「朕不认为,你是个可以藏得住心事的女子。」
人会因为胆怯、因为害怕而隐藏真心,至于她,胆子大得不得了,听见齐穆韧维护何宛心,她气得连休书都敢当面向他讨,说她隐藏得太好?他不信。
皇上果然非尔等凡人,那双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眼就能将人看穿。
阿观的确没那么害怕,失落有、感伤有、哀愁有,那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纪认识了一群对自己真心的人们,至于害怕嘛也许是经验论,她始终相信,从这里死亡会在另一个地方重生,如果可以选择,她但愿重生的时空是自己最熟悉的二十一世纪。
可这篇肺腑之言不能随口说,于是她搪塞道:「也许以前不是,可经历过这场事儿,吃一堑,长一智,罪妇多少从中学得一点经验。」
她的口气,有几分调侃味道。
「依然不埋怨吗?」不怨天不尤人,不恨那个口口声声爱她、恋她,将她担在心上的男人?
「当然会怨,还怨得很,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日前声声恩爱,转眼恩断情灭,唉,身为人真可怜,会说那么多话,却不知道哪句话是假是真。」
「这话不矫情,朕爱听。」
「问题是,再埋怨也挽不回什么,罪妇只想当有福之人、当快乐之人,只好假装无所谓。」
皇帝猜,她又要长篇大论了,那些论点不全然正确,可她总有办法把话说得精彩万分,吸引他一听再听。「为什么装无所谓就能当有福之人、快乐之人?」
「聪明太过,计较太多,过得就苦,倒不如那些个糊涂人,悲伤就哭、欢喜就笑,糊糊涂涂一辈子,满眼只看得见光鲜,满心全是福气。」
「这就是你所谓的有福之人?」
「是,而原谅最快乐,原谅别人同时,心中烦苦便消失,怨他、己苦,放下、己乐,益人益己,何乐不为?小时候我娘亲常对我说:前脚走,后脚放,昨天的事就让它过去,把心神专注于今天该做的事。所以想要福气、快乐,便得放下,罪妇还做不到真心放下,只好先假装无所谓。」
「这样岂不是太吃亏?」皇上目光复杂了起来,说她没出息,不恰当,说她愚蠢,她又处处显出大智慧,她是将世情看得太通透,还是傻得不懂得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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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观发财 卷三:罪妇大过天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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