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是傅家的,是我的,凭什么他们要租,我就得继续租?」傅文绝不满地道,「地我是卖定了,茶楼我也开定了,谁说都一样。」
老舒当然明白少爷的脾性,他身为下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轻叹一声,旋身离开,想办法把那些人打发走。
老舒离开后,傅文绝挥退了老包,并命下人给他上了一壶好茶。
不一会儿,又有下人来报,「文绝少爷,周大爷来访。」
「请他进来。」傅文绝说。
下人答应一声,立刻前去领周如山进厅。
周如山年约五十,是县城商人,对土地有种莫名的偏执。几年前他买下了紧邻傅家土地的几亩田,最近一得知傅文绝要卖地,他立刻透过关系与傅文绝接洽,并开出极高的价钱,志在必得。
说真的,傅文绝并不喜欢周如山这个人,无关好坏,纯粹个人感觉。不过在商言商,他并没打算跟周如山成为莫逆之交,只要周如山开出好价钱,管他是圆是扁,傅文绝都会将地卖给他。
「傅少爷,最近可好?」周如山一进厅,便态度热络地问好。
「托周爷的福。」傅文绝以眼神示意下人再上一壶茶。
「方才我进来时,看见贵府管事正在跟几个佃农说话,他们看来很是激动。」
周如山说。
「嗯,他们不希望我卖地。」傅文绝回道,「这些人也奇怪,傅家田地多的是,他们大可另租他处,为何如此执着?」
「呵。」周如山干笑一声,毕竟说起对土地的执着,他也不输那些佃农。
「老舒说他们耕了那些地几十年,有感情了。」傅文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地是傅家的,他们能有什么感情?」
「这……老夫就不懂了。」周如山有些尴尬地回道,接着话锋一转,「对了,傅少爷,不知道田地买卖之事,何时能有个定案?」
傅文绝突然想起了和秀敏,淡然一笑。「怎么周爷对田地也有如此的执念?」
「这……」
「地我是早晚都要卖的。」他说,「不过茶楼预定地附近的几家店家还不肯将铺子卖给我,所以还不急。」
「是价钱谈不拢吗?」周如山有些着急的问。
「倒不是。」傅文绝回道,「那些店主说对铺子有感情,还犹豫着。」
「原来如此。」周如山的眼底有几分失望。
「周爷刚才也看见了,那些佃农对于我要卖地之事仍十分不谅解,时时寻上门来抗议,我总得好好安抚他们吧。」傅文绝当然不可能老实跟周如山说他迟迟不卖地是为了一个丫头、为了几块饼。「周爷也不希望将来田地都过到你的名下,那些佃农却还死守不退,是吧?」
「傅少爷所言甚是。」周如山点点头。
「周爷不急在这一时吧?」
周如山笑了笑,口不对心地道:「不急,一点都不急。」他就算急又能如何?
要是把傅文绝惹得心烦了,到时不肯把地卖给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下人奉上一壶热茶。
傅文绝唇角一勾。「周爷,试试我刚拿到的好茶吧。」
周如山点头微笑,却忍不住在心里重重一叹。
傅文绝一出傅宅,不知哪里跑出来一名衣衫褴褛、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将手中的一桶墨泼向他,同时大喊,「傅文绝,你小心报应!」
傅文绝反应不及,一旁的随从也未能反应,衣裳到处墨迹斑斑。
过了一会儿,两名随从才反应过来,快步冲上前,一左一右箝制住正要逃跑的少年。
「你是谁,报上名来。」傅文绝虽感意外,但态度淡定从容。
「我叫庄四维!」
「少爷,咱们押他见官去!」一名随从提议道。
傅文绝看着自己一身的墨,倒没生气,他大抵知道少年为何这么做,反正这身墨水,洗干净了便行,洗不干净,衣服直接扔了即可,但若押少年去见官,他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小子,你为何要以墨攻击我?」
「因为你黑心。」庄四维气愤地吼道,「我家几口人就靠那块小地猢口,可你却要断了我们的生路!」
「小子,如果我是你……」傅文绝目光一凝,冷肃的看着他。「我会把心力用在寻求其它活路上头,而不是跑来干这种胡涂事,你以为泼我一身墨能改变什么?」
他实在不懂这些佃农到底在想什么。天下哪有永生不灭、永世不变之事?不管是谁,遇到死路或绝路时,不都要另寻活路跟出口吗?为什么他们不想想其它的方法,而只会哭、吵跟抗议?
就算是傅家,也不敢保证没有山穷水尽的一天,难道当那一天到来时,他只能坐以待毙、怨天尤人吗?他不会,眼前没路,他打都要打出一条。
这时,一名灰发妇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跪在傅文绝的跟前,不断磕头求饶,「傅大少爷,真是对不住,请你饶了我家四维吧!他年轻不懂事,冒犯了你,我给你磕头赔不是。」
见她额头碰出了血,傅文绝心一紧,声线一沉道:「行了。」
他严厉的语气让妇人更加惶然不安。「傅大少爷,我家四维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不能有差错,请你给一条路走,别拉他见官。」
「娘,你别求他,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年轻气盛的庄四维激动地道。
「你别说了。」妇人泪视着儿子。「快跟傅大少爷赔罪!」
「我才不要!」庄四维的表情坚定又顽强。
「四维,你……」
「娘,他傅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六口人,是他不对!」
「别……」妇人一时激动,竟昏了过去。
庄四维一见,挣开了两名随从,捱到母亲身边。「娘!娘!」
傅文绝上前,伸手碰触妇人的头部。
庄四维一见,生气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娘!」
傅文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推开,接着在妇人头部的几个穴位上按了按,不一会儿,妇人清醒过来,傅文绝这才起身,看着庄四维,冷冷地道:「把你娘扶回家去吧。你一家六口仰赖一块田,吃不饱饿不死,图的是什么?我会在城里开一家茶楼,届时需要极多的人力,优先录用的便是你们这些佃农,你不务农,还有别的路可走,何必执着?」
庄四维一听,愣住了。
「山不转路转,你懂吗?」傅文绝神情严肃,眼神却显得温和。「小子,只要有心,纵使山穷水尽,也还有活路可行。」说罢,他转过身,返回傅宅。
庄四维扶着娘亲,直瞅着他的背影,这一瞬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二章】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佃租管事惊慌的喊叫声,引来了傅家家丁们的注意,大伙儿循着声音前来一探,都惊愕不已。
「快去通知老爷子!」
「哎呀!快去请大夫呀!」
「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整座宅子顿时乱成一团,因为大家都看见被抬回来的傅文绝满头鲜血,早已不省人事。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人抬进屋里,不一会儿,傅家老爷子傅定远急急忙忙赶来,大夫也到了。
大夫替傅文绝处理好后脑的伤口后,又开了几帖药,并向傅定远道:「老爷子,文绝少爷的生命无虞,您暂且放心。」
见爱孙伤得如此之重,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傅定远也难得面露不安。「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不醒?」
「应是头部受到重创之故。」大夫说,「快的话,应该这一、两天就会醒的。」
「你的意思是……」
大夫一派轻松的笑了笑。「老爷子安心,文绝少爷不会一觉不醒的。」
「当真?」
「当然。」大夫相当有自信地回道,「我开的几帖药,待他醒来便可煎煮让他服下,过两日我再来。」
「有劳了。」傅定远客气地道,「老舒,送大夫一程。」
「不必麻烦了。」大夫委婉拒绝,「请留步吧。」
大夫离开后,傅定远立刻叫来发现傅文绝的人,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子,事情是这样的……」发现少爷并将人扛回来的随从说道:「一早,少爷说他要到田里看看,要我们别跟,过午,没见少爷回来,我们便去寻他,只见他头破血流的倒在田里,除了他,我们谁都没瞧见,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重手,只看见一旁掉了块染血的泥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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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家的奶娘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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