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奴锦衣卫 第四十五章

  她走到桌面,提笔写着药方,嘴里却开始无声地念念有词。
  「祝神医是在念什么?」齐贤就站在案边,瞧见她念念有词,却又难以辨识她到底在念什么。
  「这是我的习惯,开药方时会经由喃念而斟酌药量。」祝湘大略解释着,随即又快速地念着。
  齐贤本觉得奇怪,但瞧她真能写出药方,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就先照这方子,先试个三帖再说。」祝湘将写好的药方交给齐贤。
  齐贤接过手,轻点了点头。「那就请祝神医暂且在这歇下。」
  话落,他拿着药方踏出小暖阁,就见郭庭邵一行人已走在前头,正巧和田尚宝打了个照面。
  「义父。」田尚宝大步走到他面前。
  「派人盯着他们,一有动作,立刻回报。」齐贤淡声道。
  「义父,不找个机会把他们……」田尚宝比了个灭口的动作。
  「没必要,等到庆王登基再一并处置也不迟。」齐贤冷哼了声,将药方交给他。「跑一趟御医馆,差人替皇上熬药。」
  「欸,这是谁开的药方?」田尚宝忍不住问,因为皇上的药皆会从御医馆那边熬好送来,根本不需要再开方子。
  「袁穷奇带来的神医,说能治好皇上的病。」他哼笑着,视为笑话。
  「义父,这么一来……」
  「别傻了,皇上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了,哪怕是大罗神仙驾到,都没法子在阎王面前抢人。」半年前他就发觉齐尧任身染重病,所以才会设计边境一战,想借机除去齐昱嘉,如此一来他才能亲自挑选下一个傀偏皇帝。
  可偏偏齐昱嘉没死,他得知后便开始在皇上的药里下毒,就等着他慢性中毒而亡,岂料还未让他毒发身亡,齐昱嘉竟已回到京城。
  袁穷奇在这当头带了个女神医入宫,虽是暂缓了他的计划,但齐尧任是不可能避开死期的,就算不病死,也会被他毒死,待齐尧任一死,他先扶正庆王,再以荐用女神医医治不力的罪名扣上袁穷奇、郭庭邵和齐昱嘉,届时一个个都别想逃。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让那个神医留下?」
  「她想留下就让她留下,有何不可?」齐贤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差两个女官过来,让她们跟在那神医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
  「我知道了。」田尚宝立即领命而去。
  齐贤悠哉地倚在廊柱上,看着袁穷奇一行人正拾阶而下,哼笑了声,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他都会让他们知道,在利益权势熏心的腐败朝堂里头,公义正直只是笑话。
  「祝湘真是这么说?」坐上马车之后,袁穷奇便将方才所见道出,郭庭邵不禁微诧问着。
  「可是她不是说那是她在写药方时有念的习惯吗?」齐昱嘉较难以置信的是,祝湘竟可以一边写药方,一边说着与药方无关的事。
  「那当然是拿来敷衍齐贤的说法罢了,事实上她认为皇上已经是无药可救,因为皇上非但染上重病而且还已中毒。」这是他和祝湘不须言语的默契,因为她知道他无时无刻都看着她,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认为齐贤之所以尚未动手,也许是因为布署未全,又也许是因为下手过慢,所以还留着皇上一条命。」
  「齐贤太无法无天了,竟敢弑君!」齐昱嘉愤恨不平地骂道,虽说他和齐尧任向来不亲,但齐尧任是他仅剩的同血脉的手足了,哪怕齐尧任昏庸得可笑,可毕竟是一国之君,岂能任一个太监玩弄于股掌?!
  「王爷先别动气,咱们得想想眼前该如何应付。」袁穷奇安抚着他,分析着局势。「庆王虽已进宫,可就算齐贤真想扶正庆王,但睿王才是与皇上血脉最近的人,所以他必然不敢贸然扶正庆王,会想利用京城附近的各城都司指挥指挥入京镇压,如此一来定然会用东厂的腰牌连系,那咱们就照着之前祝湘画给我瞧的梅花令图腾,仿造梅花令,传递假消息,让所有都司指挥指挥按兵不动。」
  「可是,要是咱们传了假消息,结果东厂那头又传了命令,那岂不是要露馅了?」齐昱嘉点出疑问。
  「那咱们要派人盯着,拦截所有消息,反正这一来一去总得费点时间,就算东厂那头察觉不对劲,再传消息也恐已不及。」袁穷奇早有应对之策,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就是要齐昱嘉宽心。
  郭庭邵闻言,轻点着头。「那好,今晚我就立刻连系何川流,与他说说,哪怕他尚在观望,他也不希望齐贤一直手揽大权,甚至权倾首辅。」
  「那我呢?」齐昱嘉听到最后,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废人。
  「把自己保护好。」袁穷奇给予最中肯的建议。「还是干脆先住进指挥使府?」
  「搞清楚,我在宫里才能时时护着祝湘。」他才不是废人!「祝湘有所行动时,总要有个人照应,有我在,你才安心些,不是吗?」
  他把祝湘当宝,他可是看在眼里,再者祝湘是祝涓的姊姊,总不能让祝湘为了他而出事,届时他要怎么面对祝涓?
  「但是,如果因为祝湘而殃及王爷,也不是我所乐见的。」他很两难,为情为义,难以抉择。
  「可要是祝湘因为孤立无援而出事,你会如何?」齐昱嘉没好气地道,压根不认为他有那般洒脱。
  「待我杀了齐贤之后,我会去陪她,不管她在哪,我就在哪。」
  郭庭邵闻言,不禁抹脸叹了口气,齐昱嘉则拍了拍他的肩道:「珍宝易得,知己难寻,失去祝湘还得赔上你,那我可受不了。反正这一关过不了,大概下场就是到黄泉底下玩,没什么好怕的了。」
  袁穷奇笑了笑没搭腔,只是觉得齐昱嘉确实有所改变,就盼有朝一日他可以登基为帝,当个好皇帝。
  祝湘重回宫中,但是身分不再是后宫的嫔妃,而是医治皇上的大夫。
  说来讽刺,有多少次遭她咒骂盼其早日归西的皇上,如今却是由她医治;原本多么不想看见他,但现在却是日夜伴在他身边,看着他油尽灯枯的枯痩模样,她的心再似铁也会为他心软。
  「祝大夫果真了得,虽是个姑娘家,但医术却压根不输宫中御医,朕这几日服用你开的药方,才感觉舒服了许多。」齐尧任难得勾起笑意。
  祝湘收下药碗,不居功地道:「是皇上谬赞了。」她开的药方具有镇静和半麻醉的效果,他自然会觉得舒服。
  他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浸入骨子里,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减缓他的疼痛罢了。
  服下了药,一会齐尧任便沉沉睡去,祝湘要宫人将药碗收下,便踏出了寝殿。寝殿位在通天宫的二楼,倚在廊杆边可以眺望大殿前方的广场,尽管寒风刺骨,她还是站在廊杆边透口气。
  现在近正午,然而天候却阴霾得像是随时都会降下雨来,她吐出一口白烟,望着殿前广场,瞧见三两个人走动着。
  「祝大夫,天候偏寒,还是进暖阁休憩吧,待会要用膳了。」身后女官启口道。
  祝湘无声叹口气。「我不冷,透点气较好。」说来齐贤防她也防得紧,竟在她住进小暧阁后就派了两个女官跟着,不管她到哪,必定跟随着。
  这下子她得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溜进御书房?况且至今还无法确定兵符是否有改放地方,要是已不在御书房,她又得上哪找?可皇上的病情是每况愈下,教她越发心烦。
  更糟的是,她根本见不到穷奇。虽说睿王一得闲便会假藉探视皇上为由来看她,但隔墙有耳,什么话都不能说出口,只能从睿王的眼神中大抵读出一切尚还顺利,也正因为他们在私底下运作着,又怕走得太近会连累她,所以穷奇一直是避开通天宫的。
  可是她好想他,哪怕只有一面,什么都不说也好。
  懒懒倚在廊杆上,突地发觉有股视线射来,教她垂眼望去,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广场石阶上。
  是他!她心里激动着,却不形于色,只是双眼近乎贪婪地一再注视着他。距离有点远,她的眼力不如他的好,只能从视线感觉出他,从那隐约的身形猜出是他,就算如此,知道他就在那里,仍教她止不住笑意。
  她的嘴动了动,无声呢喃,诉尽相思。
  然而此时,却见有人靠近袁穷奇,亲热得像是挽住了他……她不禁眯起眼,想要看清楚来者,但只能从对方的衣着判断是个姑娘家……这成何体统?这里可是皇宫大内,怎有姑娘家这般不懂羞耻,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挽着男人的手……最可恶的是,袁穷奇居然没拨开那位姑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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