淽潇端着一杯桂花酿走到他面前,说:「可以喝了,你试试看,不过泡越久、花香会越浓。」
他接过茶杯喝一口,确实,没有之前的香。
她把杯子拿回来,凑在鼻尖轻轻嗅闻着。
「我看到你国小的作文簿,在你外婆收藏的盒子。」
「你看了?」
「看了。」
她哇哇怪叫起来。「天底下只有律师才晓得侵犯别人隐私权是犯法的吗?」他失笑。「我知道啊,但我也知道鬼无法按铃申告。」
「你欺负我是弱势团体?」
他冲着她微微一笑,换话题。「成功对你而言很重要?」
「怎么这样问?」
她已经忘记自己写过的作文?瑀希轻哂。「那篇作文的题目是:‘我长大之后……’老师大概希望学生发挥想像力,想像自己长大后要做什么、成为怎样的人。」
「应该是,我怎么写呢?」
「你说要当一个成功的人,要赚很多钱、有很好的名声,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你,要别人听见戴淽潇这三个字,一起竖起大拇指。」
她想起来了,失笑。「哈!那不是我的希望,是我的骄傲。我以前说过,妈妈经常骂我不负责任,但我妈妈常骂的还有另外一句。她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有才华、天生比别人聪明,我告诉你,这种人到最后一事无成的,多得是。」
「她弄错了,我根本没有才华,也不比别人聪明,我只是比同龄的孩子更刻苦认真,我想用成功证明,我不会一事无成。所以我期待成功,也鞭策自己成功。
「后来外婆看到我的作文,跟我要走。外婆说:‘我把它收藏起来,等十年、二十年之后,潇潇再告诉外婆,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好不好?’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外婆的话是什么意思,成功不就是这么一回「这些年,每次到外婆家过寒暑假,她就会找机会告诉我,有钱的人不见得快乐、有权力的人不见得幸福,能够拥有幸福和快乐,才是有成就的人生。我想,外婆试着告诉我,把别人的赞赏与认同放在自己的感受前面,是件蠢事。」
听着她的话,瑀希望向天边云霓,西下的太阳把云层染出各色光芒。
「有没有想过,你妈妈对你说的话,是指责还是担忧?」瑀希道。
叔叔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你对她特别严苛,因为害怕她长大后像她生父那样,成为不负责任的人,对吧?可她分明就像你淽潇点头,过去她认为那是指责,妈妈用她不曾犯下的错误来责备自己,于是不甘、于是忿怒,于是骄傲得想要表现更多,现在明白了,那不过是忧心忡忡,担心她长成和爸爸一样的人。
「我想,都有。」淽潇回答。
「嗯,人性不是非黑即白,多数是是在灰色地带,也许有时候她得指责是因为担心,也许有的时候,她看着你,想起犯下错误的自己,她对你不合理的批判,何尝不是因为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我明白。」瑀希的建议是对的,她应该给自己和妈妈留下空间,让她的伤口癒合,也让自己得到平静。
「那你呢,也和我一样,想朝成功的路上走?考上医学院得付出多少心血,我明白得很。」
「读书对我从来不是难事,不考一百分,对我而言才有难度。」
「呵呵,你比我的骄傲还骄傲一百倍。」
「我只是陈述事实。何况,考满分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所以你天生没有敌人?你的人生顺风顺水,没什么好抗争?」
「不,我经常要对抗自己。」
「与自己对抗?」好难理解的逻辑。
「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我有自己想要的天空,不是爸爸能够想像的,但我是长子,他对我有很高的期望,我不想让他失望。于是经常要在‘自己想要’、与‘爸爸想要’之间摇摆,因为符合爸爸期待、就要让自己失望,让自己开心、却得面对爸爸的不郁,这让我很费心。」
「怎么办?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吗?」
「面对这样的状况,我们三兄妹各自发展出一套对抗方法——妹妹选择正面反抗,弟弟选择阳奉阴违,他表面上唯唯诺诺,私底下另搞一套,不过他算厉害了,到现在私底下做的那些,被我爸爸挖出来的,只有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私底下做什么?」
「我爸爸看不起商人,他却开一间游戏软体公司,爸爸逼我们念医学院,他就搞双主修,医学院学分低空掠过,资讯工程却高分过关。」
「哇,这个厉害,那你呢?」
「我学会把自己的想法导进爸爸脑袋里,让他误以为这是他自己想要的。比如所有人都认为我配合父亲的意愿念医学院,包括我爸爸自己也这样认定,却不晓得,当医生从来都是我的第一首选。
「比如爸妈认为我和前女友分手,是因为家里容不下一个当模特儿的媳妇,不得不放弃这段感情,殊不知,我早在他们知道这个讯息之前,已经和Rose分手。」所有人都认定他乖,却不知道他是三个孩子当中,唯一能达到目的,还可以从爸爸身上挖出好处的那个。
他的前女友是Rose?第一次,瑀希嘴里提到前女友的名字。
淽潇听说过她,是个很漂亮、很红也很有能力的名模,要当他的女朋友都必须达到高标以上吧!
突地淽潇想起眼科的张医生,那么,她是郑伯父喜欢的媳妇,还是瑀希导入他脑子里的想法?脸色微微黯然,但她很快就把念头驱离,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她不想浪费在吵架上。
「听起来,你的手法更高明。」
「嗯,确实,就像……」他还打算再吹墟一场时,门口传来阿秋婶的声音,她提来一个大塑胶袋,站在门口对瑀希喊话。
「郑医生,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门没锁,阿秋婶自己开门走进来,提高塑胶袋,里面是两颗大白柚。「这是我娘家哥哥种的,是老欉……」话到一半,突然间她的眼睛瞠大,直直盯着淽潇。
淽潇被她看傻,难道她能够看见自己了?
瑀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问题所在——那杯桂花酿还被她捧在手中!在阿秋婶眼里,那杯桂花酿就是浮在半空中。
在阿秋婶还没有出声尖叫前,瑀希赶紧伸手接过淽潇的杯子,那是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动作,但他装得若无其事,慢慢把手伸回来,喝一口再将杯子往旁边的地板摆去。
「阿秋婶,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我刚刚、刚刚看到杯子……飘在空中……」她吓得声音发抖。
「有吗?」他做出满脸的不信,看地上的杯子一眼,「我拿着的。」他点一下头,郑重解释,「你看错了。」
「在郑医生去拿杯子之前,我、我看到它飘在……」
瑀希一脸镇定,走过去将阿秋婶手上的大白柚接过来,拉着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进屋取来医药箱。
阿秋婶一双眼睛瞠得大大的、四下张望,下意识挪动自己的屁股,离杯子远一点。
她的表情,让淽潇有恶作剧的念头,她悄悄伸出手,想再把杯子拿起来,但从屋里出来的瑀希快一步,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制止她。
做坏事被当场抓包,淽潇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瑀希站到阿秋婶身边,放下医药箱、拿出听诊器,装模作样替她诊疗一番,「阿秋婶,你最近有没有失眠,夜里醒来就不太容易入睡的问题?」
「有,医生说我自律神经失调,吃药也没效。」
瑀希同理心地点点头,又问:「那有没有肩痛耳鸣的症状?」
「有,郑医生好厉害,一下子就知道,医生说是五十肩。」多数女人都会犯的毛病。
他拍拍她的肩膀说:「阿秋婶,你必须养成运动的习惯了。」
「有啊,我每天打扫家里,走来走去、很累欸。」
「劳动和运动不一样。如果可以的话,你去报名一些活动中心的运动班,不然耳鸣、幻听、幻觉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我们的肩膀脖子处有很多神经,压迫到不同的神经、会出现不同的症状,就像你刚才看见杯子飘在半空中那样,而且会严重干扰睡眠品质。」
「所以我看到杯子……是因为……」
瑀希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他点头,「你再不改善运动习惯,以后听到、看到的东西会越来越离谱,有许多妇人因为这样,以为自己卡到阴,其实简单说,就是压迫到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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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睡不暖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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