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蝶舞怔怔看着手中的纸笺:
“蝶: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自你的世界里消失。
这场错误的爱情,由我来开始,自然应该由我来终结。
我害怕……理智、道德、法律、世俗的眼光,都没办法阻止我对你继续犯下无法挽回的错,所以,我选择了,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向你告别。
请你忘记,我们曾经拥有过的幸福和甜蜜、不幸和悲伤,忘记我们共同拥有过的所有岁月,快乐的生活下去。
但是请你记住,看见你笑,我才可以开心地笑;看见你哭,我会比你痛苦千百倍,所以,为了我可以开心地笑,请你一定一定要幸福。
别了,我曾经用整个生命和全部灵魂挚爱的蝶,真心期盼,你能够幸福到永远。
永远爱你的飞扬”
“很多人都认为,这封信是写给你的,你的父亲对你有不伦的恋情,所以因为自责而选择自杀。”张志昭精亮的眼瞳闪烁着异样的光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但是,我们发现,你父亲并不是自杀。”
如遭雷击般,手中的纸笺猝然掉到地上,霍蝶舞瞪大无措的眸子,惶然的看着他。
“你父亲于2007年10月4日早晨7时左右,在家中服用了掺在豆浆中的剧毒药物而猝死,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中,没有其他任何人进入过的痕迹,而你在三天前就已经和同学去了长春市,是这样吧?”
霍蝶舞点点头。
张志昭眼瞳中的光泽更加闪亮,喟叹道:“豆浆杯上,只有一个人的指纹,你父亲的指纹。”
霍蝶舞依然茫然不解的看着他。
张志昭解释道:“我们喝的外卖豆浆,是每天早晨在加工坊里榨出,然后灌入一次性塑料杯中,直接塑封,再由外送人员放到定购豆浆用户的家门口。”
他叹息着,喃喃说道,“这样的过程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的指纹留下?”
天气是如此的寒冷,晦暗的天空,阳光似乎也弥漫着阴冷肃杀的气息,却有豆大的汗珠自霍蝶舞额头滑落,张开的手指情不自禁攥成拳头,咬紧的嘴唇,不自觉沁出鲜红的血珠。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在沙发上,我们找到半枚残存的指纹,我们几乎排查了所有跟你们家有接触的人,都没有找到那枚指纹的主人。”他笑了一下,“幸而你和你父亲的交往都很简单,这项工作才这么快结束,要不然,可真的是在大海里捞针了。”
一天的课程都已经结束,霍蝶舞依然没有出现。
“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夏宇哲忍不住问叶离。
叶离摇摇头。
“刚才,”夏宇哲垂着眼睑,低声说道,“他出现的时候,蝶舞好像很是不安。”
原来,他也注意到了,那么,看起来,他的确是很关心霍蝶舞的,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觉得闷闷的,很是不舒服。
“叶离……”夏宇哲还要说什么,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夏宇哲!”
他诧然转头,看见姚欣彤站在面前。
只不过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她竟然憔悴如斯,犹如盛开绽放的鲜花,突然间凋零萎靡。
曾经明艳照人的脸庞,消瘦枯黄,明媚如水的眼眸,暗淡无光,全然没有昔日的神采。
心脏忽然纠结起来。
“夏宇哲,我可以,和你谈谈吗?”犹如溺水的人握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她茫然的、渴求的、无助的看着他。
喉咙哽了哽,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夏宇哲轻点了一下头。
他清晰地看见,因为自己这一个简单动作,她沉寂的瞳孔竟然瞬间迸发出晶亮的光彩,那光彩令她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看在某个人眼中,成了某种残忍和折磨。
莫名叹了口气,叶离提着书包,从教学楼的后门缓缓走出,因为要去图书馆借一份资料,他径自穿过校园后院的小径。
没有走出多远,便看见一棵郁郁葱葱的松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个晦暗的身影。
苍凉的夕阳带着冬的阴冷酷寒之气,那女孩黑色的剪影显得分外沉重和落寞。
白皙的脸颊已经全然失去了血色,漆黑的瞳孔荡漾着水润的波光,呆滞而茫然看着脚下枯黄残败的草坪。
虽然总是郁郁寡欢,但是,印象中却从未见过她这样痛苦无助的样子。
忍不住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掏了掏口袋,才想起,手帕在不久之前已经送给了她。
“蝶舞,那个人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忍不住问道。
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怔着,突然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声音凄惶的说:“夏宇哲呢?你帮我把他找来好不好?”叶离心中一窒,说不清楚心中突然涌起的涩涩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站起来说:“好,我帮你找他来。”
他走出两步,又转回身,脱下身上黑色棉质夹克,铺在石凳的一端,柔声说:“坐过这里,石凳太冰。”
霍蝶舞没有动。
叶离轻轻拥着她的肩,把她半拖半抱的安置在夹克上,叮咛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去找夏宇哲。”
夏宇哲不在学校里,姚欣彤也不在,听说,两个人是一起离开的,虽然早在意料之中,叶离还是有些失望。
颓然的摸摸鼻子,他去学校里的小卖部买了一盒纸巾,转回头去找霍蝶舞。
她依然坐在石凳上,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和神情。
脊背挺得僵直,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止是痛苦和悲伤,还有深沉的愤怒,漆黑的瞳孔,因为愤怒,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蝶舞,我,没有找到宇哲。”他呐呐的说。
她慢慢抬起头,眼波在他脸上一转,声音凄惶地说:“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下?”
作为夏宇哲的替身吗?心情很郁闷呢,但是,在理智判断之前,他的身体已经自动自发做出决定,在她旁边坐下,还调整了一下坐姿。
她的头,自然而然搭在他的肩上。
冷冷的风静静的吹着,视野所及,郁郁苍苍的松树,在一片苍黄的布景中,反而显得更加萧索和落寞。
万物在他的眼中,渐渐淡化成虚无,只有这个女孩的发丝和呼吸,弥漫在这个充满悲伤的空间里,像细针般,刺穿他周身毛孔的每一个罅隙,一直到达心脏,隐隐的痛。
她细碎的哽咽着,泪水渐渐濡湿了他的肩头。
天空渐渐晦暗起来,一轮橙色的夕阳,半没入地平线,如血般的辉煌,如血般的绚烂。
飒飒的风,带着冷冷的寒意,霍蝶舞似乎也在发抖,身体微微的颤栗着。
不由自主,叶离环住她的肩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止住眼泪,抬起螓首,低声说:“对不起。”
怀中骤然失去的温暖,令他恍惚觉得似乎若有所失。
“没关系。”他如是答。
因为利用了他,她觉得有些抱歉,他则表示不介意。
他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纸巾,递给她。
霍蝶舞接过来,擦拭着眼睑。
然而,那湿润的水渍已经渗透衣衫,粘在他的肌肤上。
“从小到大,我父亲一直都很疼爱我。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母亲的存在,好像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婚了。所以,上学的时候,很害怕写《我的母亲》之类的作文,母爱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霍蝶舞的嘴角浮现一丝讥诮的笑。
“十一,难得的七天假期,我和朋友约好去长春看伪满皇宫,她哥哥在那里打工,我们可以有免费吃住的地方。
走的时候,父亲还告诉我,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请我的朋友来家里吃饭,他亲手给我们做满汉大餐,可是,”她的声音又哽咽了,泪水在眼眶中荡漾,“玩得最开心的时候,忽然接到电话,说我的父亲死了。”她的眼中闪过无法置信的惶恐。
情不自禁,叶离把她拥紧。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警察说,他喝了掺有剧毒药物的豆浆,在一本书里,找到一封很像遗书的信,就是因为这封莫名其妙的信,流言才会甚嚣尘上。”她擦了一下眼角,继续说道,“但是,那个警察忽然告诉我,我父亲不是自杀,那封信也许不是写给我的。”
这个女孩在他面前剖白最痛苦、最残忍的心事,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父亲不在了,我的母亲,我那好像陌生人一样的母亲,拒绝我介入她的生活,所以,即使表姐不高兴,我也只能别无选择的住在他们家里。”
细针刺穿了心脏,不可遏制的痛,把她拥得更紧,想要给她自己全部的温暖。
似乎迫切需要这种温暖,她往他的怀里偎了偎,眼眸微闭,低声说:“警察问我,父亲有没有仇人。我父亲,他原来只是工厂里的一个水暖工,后来单位解体,他失业在家,常常去打短工,就是给别人安装暖气。现在,新建楼房都是地热,他只能做一些简单维修的工作。
这样碌碌无为的父亲,因为贫困,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工作和找工作上,连朋友都几乎没有,又怎么会有仇人呢?我真的不知道,谁会那样处心积虑的害死他。”
夕阳没入地平线,月亮还没有出现,天地间一片晦暗,寒风刺骨般的寒冷。
艰难的,叶离慢慢说道:“你知道吧?我不会游泳。”他停顿了一下,不是需要她的回答,而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但是,你不知道,其实,我很怕水。水对于我来说,是很可怕的。可以平静无波,也可以巨浪滔天。它有一双可以承载一切的手,也有一张可以吞噬一切的嘴。”
霍蝶舞张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夜色中,他柔美的容颜笼罩着淡淡的哀愁,梦幻般的迷离和美丽,澄澈的声音淡淡响起:“在我们家的户口簿上,我是唯一的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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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情人梦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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