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要你道歉。」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我只是不懂，你那么爱凯枫，干嘛不为了自己的感情勇敢一点？真的爱著对方就不会轻易改变，不是你一贯相信的？」
　　我紧咬下唇，何彦纶说的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那是过去的我傻傻相信的。
　　「就算真的爱，还是会有我们无法跨过的难关逼的我们要放手吧？」我不是想要放弃和凯枫的感情，只是听著何彦纶的话，不自觉的，又想起禹辰的事情。
　　他站了起来，靠近我身边。下一秒，所有的动作让我无法快速反应过来，更不明白为什么我无法和过去一样用力的推开他，拒绝他的触碰。
　　「很多时候，人生很残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幸福会消失。但至少，在拥有的时候，就不要随便放手。」他小力的抱著我，挨近我的耳边小声的说，「不管是谁，不要随便让出你的幸福。」
　　我的心跳此刻异常的不规律跳动，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说的话，莫名的在心中形成一股安心的力量。他的体温，让原本因为友情和爱情拉扯而颤抖心，平静下来。终於，眼泪无法控制的滑落，我拉著他的衣服，任由所有的压力宣洩而出。
　　这是无法和凯枫说出口的烦恼，这是爱胡思乱想的自己无意间累积给自己的压力。我不敢告诉凯枫其实我很胆小，我很自卑。我不敢告诉舒瑜，其实我爱著凯枫，很爱很爱，所以不想让给她。
　　很多时候，自己私下想好的应对方式。在真正面对的时候，总会完全脱离轨道。因为我忘了，面对爱情我很执著，但我讨厌争夺；面对友情我很珍惜，而且是超越自己想像的珍惜；面对亲情我感到无力甚至被压的喘不过气，但我却怎么也无法割捨。
　　而这回面对凯枫和舒瑜，我要为了什么勇敢一点？爱情还是友情？
　　我哭著，闭上眼睛挣扎著。脑海里面反覆出现的，是凯枫的脸，是他的温柔、他的珍惜、他的照顾。这是我最渴望，最不想要放手的幸福。
　　「我不要……」靠在何彦纶的胸膛上，我抓著他的衣服，小声的说，「我不要失去，我真的不想失去凯枫。」
　　眼泪，停止掉落。何彦纶放开我，抬起我的脸，温柔地替我抹去脸上的泪痕。这是第二次，我接受他给的温柔。
　　「他应该在等你，不要哭了。」何彦纶勾起浅浅的笑容，那双黑色的瞳望著我。又一次，那是掺杂了悲伤的注视。很熟悉，又很陌生，心头丝丝的不捨。
　　我点了点头，他将肩上凯枫的书包拿给我。说了声谢谢之后，我往吉他社的社团办公室走。何彦纶的话点醒了困在迷惘中的我，握著现在拥有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而我要的，是凯枫的珍惜。
　　「抱歉，等很久了吧？」我站在社团办公室外一阵子，凯枫才走出来，时间已经六点半，冬天的昼短夜长因而天空暗了许多。
　　「没关係，不过今天好晚，怎么了吗？」我将肩上的书包递给凯枫。
　　「寒假有一些比赛和表演，和社师讨论细节，閔宏也还在里面。」我们并肩走著，就像平常一样。
　　只是，我还没有提到任何和舒瑜或何彦纶相关的话题前，凯枫却又一次像看穿我的心思一般，开了口。
　　「怎么哭了？」他停下脚步，伸出手触碰我的脸颊，皱起眉看著我。
　　我慌张的拉开他的手，摇摇头：「没事。」
　　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让自己显得不相信这份爱情，所以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些无谓的不安和压力。但，我忘了，他是张凯枫。一直以来太了解我的他，不管什么时候，我的心情都瞒不过他。
　　「你这样哪里没事了？眼睛还红红的，一脸刚哭过的样子！」他用力拽著我的手，「因为何彦纶？还是江舒瑜？」
　　我抓著他的手，想让放开，却徒劳无功，「没有，我没事，真的！」
　　越不想让他知道，他却越是肯定我一定有些不对劲，而这些一定和何彦纶和江舒瑜有关。有些时候，其实有点讨厌这么了解我的他，还有这么容易被看穿的自己。不想让他担心，却反而让他更加不安和烦恼。
　　停下拉扯，也停止更多的违心之论，我垂著头，静默半晌缓缓开口：「舒瑜她，喜欢你。」
　　咬紧下唇，再一次，我想要甩开凯枫的手，但却依然被紧抓著。抬起头，对上凯枫的眼神。听了我的话之后，他却没有任何的动摇，冷静、坚定的看著我。
　　「那又怎样？你在烦恼什么？」
　　「不是烦恼，我只是觉得，或许……」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跟著别开，「她比较适合你。」
　　顿时，我们之间剩下沉默。凯枫抓著的手没有放开，但他也没有任何的回应。餘光能够看见他依然直直看著我的眼神，还有蹙起的眉。
　　我的心跳快的可怕，眼珠子不安的打转。面对什么回应都不给的凯枫，我很慌，真的很慌。因为完全不清楚，现在的他在想些什么。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在生气。
　　他嘆了口气，放开我的手道：「可是，我爱的人是你。」
　　我回过头看著他，和方才让人感觉在生气的表情不同。凯枫无奈的看著我，嘴角微微的勾起。过度溺爱的注视让我无措，再次别开视线。
　　「我只是觉得，她和你比较相像，」快速的眨著眼，小声说著这些一直瞎操心的想法，「你们都很优秀，有的时候总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讲的越多，酸楚涌现的越多。头也完全的垂下，想要压抑哭泣的心情。突然，熟悉的重量压在头顶，凯枫轻压著我的头，另一手将我拉到他的身边轻抱著。
　　「森一应该说过吧？我一点也不优秀。」
　　顿时，我想起之前和森一的对话，但那个时候凯枫明明不在身边。「你怎么知道他这样说过？」
　　「我和他都认识三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平常会怎么损我？何况，」他放开我的身子，专注的对上我的眼睛，「我猜这些烦恼，你应该第一个就和他说过吧？」
　　他肯定的语气，却让我觉得一阵心酸。看似平常，但其实凯枫的心里是难过的。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默默承受，不告诉我，偷偷向森一抱怨。所以我才说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却觉得森一和你比较好。」
　　「对不起。」我心虚的移开视线，小声的说。
　　「我说你阿，」他放开我，站直身体，「真的很笨，而且是无可救药的那种笨法。」
　　他戏謔的口吻，我锁眉抬头看著他：「说无可救药也太过分了吧。」
　　看我突然不悦的模样，凯枫一愣，接著突然笑了起来。我一头雾水的看著他，原本笼罩在彼此之间沉重的气氛烟消云散。
　　「张凯枫，我很认真耶！」我生气的大喊，看他笑的那么开心，有种被当成傻子耍的感觉。
　　他一边笑著，一边伸手触碰我的头，「抱歉、抱歉，只是觉得子涵这样太可爱了。」
　　「什么跟什么阿？」
　　「真的是笨蛋，笨的不轻，笨的……」他慢慢停下笑声，眼神也变得专注，「让人觉得非得要好好保护你才行。」
　　他停留在嘴角的笑意，我红了耳根，慌张的挥开他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他快速的跟上我的脚步。
　　「为什么你总是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这些话阿？完全无法相信你是第一次交女朋友！」我别过头等他牵脚踏车，一边喃喃著。
　　「我是喔，所以才会那么认真，那么珍惜你。」他蹲下身子，解开脚踏车的锁，我抬眸看著他。
　　「什么阿，你又来了，净说些让人不知道怎么反应的话。」我红著脸倔强的反抗。
　　「所以说，」他伸出手捧起我的脸，逼的我不得不直视他，「不要再想把我让给别人了。」他笑著，温柔的、浅浅的笑。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跟彦纶说的一模一样。」挥开他的手，我转身，想起刚刚何彦纶的话，顺势脱口而出，但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回头看著凯枫一脸沉重的模样，我怯怯的开口：「抱，抱歉，你生气了吗？」
　　我完全将凯枫和何彦纶之间冷战的事情忘记，而且前阵子他才任性的要我不能太接近何彦纶，虽然我没有答应，但依照凯枫的个性一定擅自认为我默许了。
　　他静默，让我更加慌张，但比起慌张更多的是不明白的疑惑。对上他的面无表情，我紧锁著眉。
　　「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些日子那么奇怪，森一和我都很担心。」拉著他的手，我想既然都提起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何况已经答应过森一。
　　「对不起，让你们这么担心。」他小声的说。这个样子，好像将我们刚刚的立场完全相反过来。
　　「凯枫，拜託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要突然讨厌他？你不是说过，希望我们更了解彼此吗？」
　　他没有回答，静静的低著头沉思。直到我再三急迫的询问下，才出声：「没有为什么，就只是因为那我们吵架了而已。」
　　他拉开我的手，牵著脚踏车绕过我往前走。
　　「不要问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好朋友之间偶尔的小吵架，过一阵子就好了，走吧。」他冷淡的说，看著他的背影，我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只留下更多的惆悵。我不敢多问，但这个样子的他却让我更加担心。
　　很无助，却又很倔强。
　　在校门口和凯枫分开之后，我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时间也已经快要七点。
　　「今天真的拖太晚，还好妈妈今天加班。」我一个人小声的自语。那天之后，妈妈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念过我的成绩或拿我和舒瑜相比。要是以前，在这种考试前几週，没有天天念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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