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我似乎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对禹辰，明明不想再付出、那么在乎，却为了他慌张。现在陪在他的身边，思绪却又不停被张凯枫影响。
　　「谁是凯枫？」熟悉的声音有些虚弱的问，我一惊，只见躺在病床上的禹辰缓缓睁开眼睛，冷冷的看著我。
　　「你终於醒了。」完全无视禹辰的问题，我开心的勾起嘴角，下意识拉起他的手，「我快被你吓死了，你知道子夏打给我的时候，我有多不安吗？」
　　「我没事。」禹辰刻意的收回被我握住的手，冷冷的道。我一怔，默默的将手收回，下意识的垂眸。
　　「那……那就好。」在失去他的温度的瞬间，胸口有一种空虚的感觉。心，再次隐隐作痛。
　　倏然，我们之间陷入一阵尷尬的沉默。
　　「你还没回答我，凯枫是谁？」他的声音依然没有什么元气，我抬眸，对上他那双坚定专心的眼神。
　　「他，他是我同班同学。」不晓得为什么，在回答的同时，我的视线竟然逃避他的视线。明明就没有说谎，但在视线对上禹辰的同时，却心虚了。
　　「喔。」
　　在他简单的答覆之后，病房中再次回到静謐。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两个已经不能正常说话，不能相互关心了？心头一阵酸楚涌上咽喉，我梗著这份难过的情绪，眼眶竟然逐渐感到沉重──泪水在里头打转。
　　「为什么……」我蚊蚋般声音划破被安静凝结的空气。
　　「子涵？」
　　「为什么？」我稍微加大了音量，「为什么，要这个样子？我只是担心你，为什么要这种态度？难道不能当情侣，就连朋友也不能了吗？我真的只会造成你的困扰吗？」一口气说完藏在心底的话，眼泪已经无法控制的掉下。
　　在我落泪的瞬间，禹辰一怔，下一秒却别开视线。
　　他的反应让我的眼泪更无法停止，我无力的低下头，用手掩著脸，任由眼泪继续往下掉落，沾湿我的双手，打溼我的衣服。
　　「对不起，」良久，他终於开口。「子涵，我从来没觉得你会造成我的困扰，让子夏这样跟你说，对不起。只是，我真的不想看见你继续为了我们这份感情伤心难过，我不值得。但，我愿意永远当你的朋友。」
　　他拉下我的手，温柔的替我抹去脸上的泪。充满歉意的眼神看著我，这一瞬间，我们之间好像回到过去，却又有些不同。
　　抹去了眼泪，却无法平抚心中的伤痕。
　　「明天还要上课吧，这样哭明天怎么去学校？」他捧著我的脸说，眼里除了歉意更掺了我不明白的落寞。
　　「禹辰，我──」
　　「子涵，早点回家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也把子夏带回去吧！」再一次，他打断我的话，同时放开他的手，躲开了我的视线。
　　我低下头，稍微平抚自己的情绪。他似乎都知道我想说些什么，总是抢先一步截断我的话。我真的不懂，他一直推开我的原因，还有眼里的失意是为了什么？
　　「那，我先走了。」深吸一口气，我说。
　　「嗯。」
　　我站起身子，拿了身边的书包朝房门走去。但每走一步，心就不捨一次，感觉到一次的苦意，脚步好沉、好累。这一次，真的结束了。这时，我好像在回答只有唯一答案的选择题。只有「离开」这条路可以选。离开这份感情，离开过去那个把郑禹辰当作生命重心的林子涵。此后，真的就只是朋友。
　　「谢谢你，子涵。」他说。
　　看见他虚弱的模样，我的心揪的好紧，无法继续跨出离开的脚步，却也不敢回头看他。我知道，他用温柔想告诉我的是「不要再执著」。
　　爱情，在只有一个人愿意维繫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持续的。
　　「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害别人担心了。」我说，随之快步走出病房。终於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再次崩溃。
　　在房门外，我下意识的拨了电话给张凯枫。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我会这么想他，只是好疲惫，想听听他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开始，我选择依赖的对象已经成了他？
　　「喂？子涵，怎么了？」
　　电话传来他的声音，瞬间，所有悲伤的情绪一併涌上，我只能不停喊著他的名字：「凯枫……凯枫……」
　　这天晚上，从医院回到家里，一整路，凯枫的声音都透过电话陪著我。他好像有股神奇的力量，这一回，面对禹辰给的伤，似乎没有上次那么痛。应该说，遇见凯枫之后，对於禹辰给的伤害，那份痛楚，似乎慢慢的在减轻。
　　看似回到原点，其实，在我毫无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离开」的路上跨出了一大步。
　　【第三章 过去就让他过去】
　　你要我不执著，却说不出让我放弃的理由。你说，时间会改变一切。所以，你否定我对你的感情。
　　和凯枫一直讲电话，直到回家走进房间才结束通话。
　　『子涵，别等不该等的人，如果他心里有你，他就不会轻易的放手。』我反覆想著凯枫电话里说的话。
　　复杂的心情得到平静，但却隐约还包含著不捨。将近三年的感情，要放下，还是需要时间的。
　　『我虽然不知道他放手的原因，但他既然都选择不停把你推开，你再怎么强求，也不会改变不是吗？』
　　凯枫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入耳中，眼泪却不如预期泛出眼眶。当时，心情竟是异常的平静。他的声音，总能确实的传达到我的心里。也包括，他的关心。
　　『子涵，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陪你的。』他说。那一瞬间，心的频率再次被打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凯枫的话或举动而有这样的心慌，我很清楚，他对我来说，已经有了相当的重要性。但，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如此而已。
　　我不敢，也没有多餘的心思去猜想对凯枫而言，我是什么样的存在，就让彼此停在「朋友」的距离上。
　　「谢谢你，凯枫。」看著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我喃喃自语。
　　他让我觉得选择这所学校真是太好了，能够有人以朋友的身分这么耐心的陪著。一直以来，都害怕给人添麻烦的我，似乎因为遇见了凯枫，开始懂得去依赖禹辰以外的人。
　　才刚将手机放下，想準备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手机亮起讯息的提示灯，我滑开萤幕，映入眼帘的名字和讯息内容让我微微勾起嘴角，我快速的回了简讯后，拿起床边的睡衣走出房间。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吧！」看了禹辰传来的讯息，我不晓得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胸口还是有些空虚，但和之前相比却踏实许多。我知道，对於这份感情，迟早都要释怀的，只是自己一直任性的不愿意面对罢了。
　　子涵，你永远是我很重视的朋友。禹辰
　　「朋友」是最初的原点，如今，更是自己必须学著接受的终点。
　　「你没事了吗？从在医院就一直讲电话。」我走出房门，遇见上楼的子夏，他问。
　　「没事了，不用担心。」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蹙著眉盯著我看。
　　「干嘛这么一副沉重的表情？」我说。
　　我经过他的身边，準备下楼，子夏突然小声的开口：「结果，禹辰哥还是不愿意让你知道吗？」
　　「子夏？」我不解的转头。
　　「没事，你想开就好。」他连头也没有回，逕自的走进房间，留下我一个人。
　　子夏的话让我感到纳闷，也再一次提醒我，禹辰迟迟没有给我一个让人心服的分手答案，还有在医院里，我看见的他眼里的落寞。
　　之后的几天，子夏看见我的反应总让我不自在。每天的早餐和以往一样，但两人的对话却莫名的减少，甚至是零。虽然他嘴巴上说没什么，也尽力和我保持原本的相处模式。但每次提到和禹辰相关的话题，或禹辰刚好打电话给他，他总会投以让人心烦的失落视线。
　　「林子夏，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坐在位子上，喃喃自语。想著这些日子弟弟的所有行为举止，就让人烦乱。突然和过去十几年完全不同的相处模式，感觉好差劲。
　　我看著教室里的所有人发呆，舒瑜又被歆妍拉著到福利社买了点心回来，黄閔宏坐在位子上按照惯例的补作业，语帆则是在门口和学姐在讨论社团的事情，至於平常绕在身边的张凯枫和孙森一……和平常一样，又在为了凯枫的「疯狂粉丝」吵架。
　　看起来和普通国中生没两样的高中生活，却在老师拿了一张公告单贴在黑板上之后，起了变化。
　　「这学期第一次段考的成绩出来了，大家可以到黑板看一下。」老师拿起麦克风对著一片闹烘烘的我们说，也没有在乎我们是否每个人都在听他说话，说完就走出教室。
　　只是，当老师说完话的同时，原本所有悠閒的动作停了下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换上沉重，往成绩单聚集。
　　「歆妍是第一名耶！好厉害！」舒瑜的声音从那群人中传了出来，接著很戏剧性的每个人的脸上瞬间只剩两种表情。不是满意的笑容，就是失落的丧脸。这种对比或许是唯一和国中生活完全不同的事情。
　　看著这群为了成绩汲汲营营的同学，我顿时间有股厌恶的感觉。「所以我才说我一点也不想念这间学校。」我用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抱怨。
　　这种前几志愿的学校，每个人平常相处都像好朋友，但一扯上成绩，大家好像都变了一个人一样。说到底，有谁是不在乎自己考第几名的？而这件事情，连一直在身边的舒瑜也不例外。
　　听见她对歆妍的祝福，我稍微看了一下她的表情。浅浅的笑容掛在脸上，但那样的笑容，却隐含著更多的不甘心。一直以来都在最前方的舒瑜，面对第一次的落败，我知道，她的心情一定没有那么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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