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也没胃口,就把便当给了对方,和他聊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生意不好的算命先生,为了感谢我的施饭之恩,他说愿意免费替我算个命,其实我根本不信这个,可那时我正好苦恋着一名女子,心想反正免费,就当听个故事。」
这种情况就像时下的学生爱看星座书、爱算塔罗是一样的,也不见得相信,就只是消极的想要寻找能够符合自己心情的认同。
「我问那个算命师可不可以算别人的命,他对于我的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讶异,只淡淡的说可以,不过只能算一个,而且他只批流年,拒绝回答我的任何问题,也不会为我批解,那时其实我有点不高兴,毕竟我没看过有人像他这样报恩姿态还摆这么高的,不过我因为太好奇了,后来还是把我喜欢的那个女子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告诉他,我说我不知道对方的出生时辰,他也说没关系。」
尹璿墨问道:「那名女子就是外婆?」
黎老笑了笑。「你都不知道,当我看到适黎两个字时,高兴得不得了,那算命的并不知道我姓黎。」想了一下,他忍不住叹息。「不,也许他从头到尾都清楚所有事,所以在离开前才会说,这位小姐有难得的旺夫运,谁娶到她都是极好的福气,大事都要听她的,如果哪天她说要移民,顺着她就没错。」
尹璿墨又问:「他还有说什么其他的吗?」
「他透露得够多了,是我自己没听进去。」老人家苦笑。「我们那个年代的男人都很大男人主义的,夫为妻纲,即使尊重自家婆娘,也只是把她的话当做参考。」
尹璿墨看着流年眉批,心里一阵佩服,有批注的事项,没有一件失算。
老妈提过,外婆是在结婚第三年才生下她,而妈咪是在十八岁那年嫁给父亲的,每件事好像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中,那个人究竟是谁?他见过最厉害的卜算者要属自家祖父,可这人比起他老人家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可是为什么外婆的流年只批到四十二岁?」
「当年我这样问过他,他只说先这样,后来又没头没脑的补了一句,说如果四十二岁那年我们到了美国,也许有缘一见,我听他这么说,更认定他绝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骗吃骗喝罢了,一个连温饱都顾不得的算命师父,哪能出国去?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后来我就把这纸张夹在日记本里当个纪念,没再看过,后来你外婆车祸走了,我翻出当年的日记,才发现这张纸。」
那个时候他彻底崩溃了,心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罪恶感,不断懊悔着为什么不答应妻子和尹家一起移民到美国,如果当时他应允了,她是不是就能安然化解这个劫?温柔的妻子向来对他百依百顺,可就移民的事她真的和他冷战了好久,两人好不容易和好没多久,她就车祸走了,他也是到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当年不是那个算命的只算一半,而是妻子四十二岁那年会经历一个大劫,结果会如何,端看他们那时的选择。
「昨晚我梦见你外婆了,她还是那么美丽,完全都没变老,她跟我说,美国西岸的枫树要变色了,提醒我这次可别再错过了,还叫我别让女儿、女婿等太久,她说完这些话就转身要走,我急忙的想追上,大声问她怎么不和我一块去,她没有回答,身影便没入了黑暗中,后来我就醒了。」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有种真正被抛下的感觉,他是哭着醒来的。
「她这么希望我去美国我就去,不过得动完手术再去,咳……住在满是老外的医院我很不习惯,你会陪我到那个时候吧?」
「当然。」
黎老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喟叹道:「这些日子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还真想起了好几桩得处理的事。」他喃喃叨念着一些琐事。
尹璿墨帮忙把方才掉下来的书放回书架上,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有更多的书掉下来,有几本厚重的书砸得他的肩膀一阵痛,他顺手捡起来,翻开一看,难掩惊诧地道:「这是……」
「前些日子我要住院时本来要带去看的,可是一直找不到,原来是被我放在最内层了,那好像是你们尹家先人的传记,你妈在你小的时候带回来的,说是你爷爷要她帮忙先收好,那丫头说得不清不楚的,好像是你爷爷说这些书可能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不要让你接触,我那时候还想,你不过就那么一点大,大字都不识几个,他就算怕你沉迷小说也担心得过早了,况且自家先祖的列传却不准子孙传阅,不是很奇怪吗?」
尹璿墨心口一跳,指腹轻抚着蓝色书皮的线装书,满腹不解,明明就是爷爷交代老妈把书藏好的,为什么要骗他弄丢了?
黎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心,又道:「小子,你们尹家那套我不懂,可是你爷爷是真有些本事,而且他这么疼你,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他还是听他的话,不要看这本书。」要是这小子看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家丫头不怨他一辈子才怪,而且经过妻子的事情后,他再也不敢铁齿了,有些玄妙的事,宁可信其有。
「外公,这书好看吗?」
「好看,尤其是第一世国师的故事,不过传记里断简残篇太多,有些像刻意被拆掉了,看了有点不过瘾。」他看了眼尹璿墨手上的扳指,疑道:「咦,这不会就是『碧血』吧?」通身碧绿的扳指上有一朵泫墨似的血红。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爷爷一直叮咛着我要戴着,怎么了吗?」
黎老想起书中的内容,满是好奇的问:「你戴着这个扳指,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尹璿墨不免觉得好笑,他会戴着扳指只是要安爷爷的心,哪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这样啊……」黎老对那扳指有着浓厚的兴趣。「我可以看看吗?」
尹璿墨将扳指取下放到外公手中,在摘掉的那一瞬间,他有短暂的晕眩,随即一道细细的声音钻入他耳中——
尹璿墨……
他的心口倏地一跳,那是季元瓅的声音!
他直觉的回过头,看到身后空荡荡的一片,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很可笑,他这是怎么了,有这么想她吗?
黎老把玩着扳指,缓缓道:「传说碧血是尹氏天师的法器,里头养着神兽元灵,守护着国师,它是避邪的好物,鬼魅魍魉近不了身,不过这东西曾有一段时日落在一个据说是阿修罗王转世的王手中,不知道是否因此浊化而造成反噬。」
「反职?它伤了国师?」
「国师为了保护一个……妖女,把扳指留在她身边,不过后来国师没有救到那个妖女,好像是因为神兽施了障眼法。」
「妖女?」
「是啊,堂堂一个国师居然被妖女所惑,听说国师后来亲自毁了神兽的元灵……」看了一眼扳指上的白金焊接后,黎老喃喃自语道:「真的断了。」他看着外孙讶异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骗你的,关于这个国师的传记内容残缺不全,中间有一大段亡佚,而且不知道是因为国师迷恋上妖女让尹氏家族蒙羞,还是太过神秘不知该如何着手,总之,这位国师最后瞎了眼,年纪轻轻就隐遁武当,尹氏后人上山请益不遇,两年后在其住所得一衣冠冢。」
黎老拿过传记翻开,封面后的第一页是一张画像。
「我那时还在想,怎么这位国师没有胡子,看了内容才知道他年纪轻轻就有衣冠冢了,就我猜想,衣冠冢也许只是掩人耳目,他说不定根本没死,只是……叹?」他一抬头对上外孙那双坚定意念的眼眸,不免惊异。
中原画法不比西洋画技写实逼真,却胜在神韵气质。
老人家双目炯炯,像有什么大发现似的,急唤道:「你、你!过来!」
「怎么了?」尹璿墨有些困惑。
「快点过来。」黎老催促道。
尹璿墨走上前,黎老连忙抽掉窗帘的绑带往他双眼一缚,方才被他搁在几上的蓝皮书掉了一本,正好翻到第二页的画像,画中的男子白绫缚眼,模样乍看竟和尹璿墨有几分相像。
「外公?」尹璿墨实在不知道外公在玩什么把戏。
黎老连忙把绑着他眼睛的带子拿下来,把书收好,心中隐隐有着说不上来的奇特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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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祸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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