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底落了一颗种子,悄悄发出情苗,却不能不割舍。
现下的他什么也给不起,这小小、嫩嫩的一朵洁花,来到他手心里,他若不放,只有绝路一条。
「君霁华……」唤着,下一瞬,他倾身过去,蝶吻般以唇刷过她稚嫩唇瓣。
极轻吻过,极快退开,看到她震惊地挑高秀眉,飘忽虚迷的神情出现了波动,他终能稍稍稳心。
「君霁华,你别逃。」他目光坚定。「别再逃了。」
等我。
等我壮大起来。
王若不死,他如何为王?所以,等他吧!
君霁华似懂非懂,被他此时的眼神震慑住了,那双眼透着势在必得的神气,像冲着这混沌世道,像冲着她……
她傻愣愣,心房闷痛,厘不清思绪。
这当口,似有人察觉到假山后的声响。
那人走来,脚步声愈来愈清楚,往假山后头一探——
「……霁华?!霁华……真的是你?你、你不是逃了吗?怎又回来?」
君霁华倏地转过脸,瞧着那人,再倏地掉过头——
她整个人不禁一震!
那个和她养出「逃命情谊」、又突然轻薄她唇瓣的人……已不见踪迹!
他走了。留下她一个……留她在这里……
「走都走了,你回来干什么?!」她身后的姑娘急声问。
她悄悄逸出口气,方寸仍绷着,想哭,但已能抑止。
扶着假山,她缓缓撑起身子,旋身面对那姑娘,淡淡一笑。
「音翠姐,我吃不了苦,只好回来。我知道自己辜负了音翠姐的好意,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
既然踏进来了……就当最强的那一个吗?她、她能吗?
第三章
五年后
太湖边上的苗家大庄子「凤宝庄」,以种桑养蚕、取丝制绸起家。
今年立冬,「凤宝庄」的太老太爷过百岁大寿,苗氏子弟遂齐聚一堂,第四代家主好大手面,为了替太老太爷贺寿,打算连着三天席开百桌,京城四大戏班、五大杂耍团亦费尽心思请将过来。
但,这都不算什么孝心,最讨太老太爷欢喜的是,他老人家不知打哪儿听来一江南北两位花中状元的名号,非要儿孙替他把那两个玉人儿请来,说是与两姑娘说说话、斗斗酒,百岁也如活龙。
太老太爷此愿一出口,苗家撒金砸银哪里能手软?怎么都得把江南、江北两花魁娘子迎来!
提前几日住进「凤宝庄」,君霁华在这儿受到极好的款待。
说穿了,她出身这般低下,该被人瞧不起的,却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兼之能歌善舞,在几番「厮杀」后夺了花魁之名,这花中美名一加身,她身价水涨船高,来到「凤宝庄」,倒像主人家相请而来的娇客,而非为了拿钱献艺。
「女儿啊,这‘凤宝庄’苗家绝对是头肥羊,肥得流油,家底子厚实。真金实银的不说,那些苗家男人生得可体面了,娘这次跟着来,就是想帮你多看看。这几日你也替自个儿多留意些,要是苗家的小爷、大爷、老爷们,你有瞧着顺眼的,咱回去就把你‘夺花会’的请帖送一份过来。」
说话的中年妇人五官及得上秀美,双目尤甚精明,脸上的妆十分浓艳,却也难掩岁月刻下的风霜。
君霁华赤裸身子坐在大浴桶内,原是静心浴洗着,连两名贴身小婢柳儿和叶儿也都遣出去守门,不需要跟在她这儿伺候,哪知一刻钟前牡丹红不请自来,款款摆摆走进青玉屏风内,对着她不住叨念。
「不是我自夸,咱这火眼金睛的,相人奇准,自你七、八岁进‘天香院’,你那张小脸蛋、那小小身段,一瞧就知将来有大能耐。唉,你那年偷溜出去好几日,教娘找得可苦了,还好最后是想开了,自个儿又乖乖回来,要不,能有今儿个这场盛待吗?我本还担心音翠从了良,嫁给人家当小姨太,咱们‘天香院’得四角大柱垮半边,你倒接替上了,还更显本事,两下轻易就夺了魁,那些个庸脂俗粉也想跟你较劲,她们也配?」
君霁华也不插话,由着她叨叨念念,扯来小婢适才为她备在一旁的长巾,有意无意地掩着微露出水面的胸脯。
这几年,牡丹红对她这个「女儿」算得上好了,就连那时她逃跑后又主动返回,牡丹红小罚她一顿后也没再多为难,后来又见她像换了个人似的,在习艺上苦下工夫,待她自然更好了。但,君霁华心里清楚的,这样的「好」,其实是建构在利益之上。
利字当头,她安静乖顺地当棵摇钱树,她的「娘」当然疼她入心。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近两年,她要对「天香院」里的一些事看不过眼,说的话多少有些分量,牡丹红迁就她,也就不敢把事做得太绝、太阴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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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白头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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