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傻的被人骗到这里来!
今早上,她早早地就起了床,发现奶娘并不在家,而阿疆似乎也是一夜未回。
简单地梳洗完,就着半个干馍喝了点稀粥,就开始忙着将昨儿奶娘带回来的一些莜麦,放到院子里晒,又洗了衣裳,收拾屋子,近晌午时,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叫门。
因为很少跟外人来往,她甚至都没出过几次门,可是外头那人说:「阿疆娘,你家阿疆被几个人打了,伤得很重呢!」
阿疆被打了?
她心一急,戴上掩面的布巾,便打开了门,外面正站着个马脸男人,一见她,愣了愣,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满面焦急地说阿疆快不行了,再迟恐怕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她满心慌张,当下又找不到奶娘,只得跟着那马脸男人去见阿疆,七弯八拐地进了某间宅子的后院门口,抬眼就看到院落中,一个长得鼻歪眼邪的中年男人,正拿着鞭子狠抽地上已经被打晕过去的瘦小男童。
「阿疆呢?他在哪里?」她警觉地停下脚步,问身边的马脸男人。
「阿疆啊,那小子昨儿赌得连命都没有了,临死前跟老板胡囔着,说家中有绝色妹子,要拿你还赌债喽!」
闻言,昙月的脑子「嗡」的一声,心中又惊又骇,正欲转身逃走,那马脸男人伸手将她猛地推进院门,并示意守在门两侧的手下捉住她。
当脸上的布巾被瞬间扯下的那一霎,一张如花般的娇靥,令那鼻歪眼邪的男人看直了眼,长着一口黄牙的大嘴,「呵」地发出一声惊叹!
「哈哈,瞧老子弄到什么样的宝贝了!老钱,快去准备,老子要在赌坊里娶这小美人儿当老婆,馋死巴丘那些该死的家伙。」
「好!」叫老钱的马脸男人问:「那阿疆呢?」
「先关着吧,去找个大夫瞧瞧,估计那伤够他躺一阵子了,怎么说都是大舅哥啊!」
不过几个时辰而已,那叫「武屠子」的丑恶男人就绑着她,在赌坊里,大操大办起喜事来。
「呜……放开……」昙月惊恐万状地在武屠子怀里挣扎,小脸上全是泪水,看上去好不可怜。
「好好好,你乖乖的,为夫的马上给你松绑……」美人当前,武屠子生了怜爱之心,很快放她站在地上,松了绑。
谁知一松开绳子,昙月便拚命地对他又踢又打,连撕带咬。
武屠子不察,一时被受惊的少女弄得狼狈不堪,围观的众人看得乐不可支,还连带说起了下流的风凉话。
「哟,武屠子,看来你这夫纲要重振啊!怎么连个小娘们都制不了?」
「就是嘛,要不咱六兄弟替你收拾一下?保证过一夜她就乖乖听话了。」
「哈哈,不知这细皮嫩肉的小妞是什么滋味,老子干那些皮粗肉糙的女人可是干烦了……」
「操!」武屠子心头一火,一巴掌就搧向昙月那粉嫩的小脸,嘴里恶狠狠地骂道:「这么不听话,老子就在这儿干了你!」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立即热血沸腾起来。
「说干就要干,武屠子,不干你他妈就不是男人!」
「快脱了她的衣服,拉开腿就进去了!」
「上、上!」
昙月被那一巴掌打得跌落在地上,俯着身子一时爬不起来。
清丽的小脸瞬间红肿起来,明显五个指头印子,火一般地疼,四周的口哨和嘈杂的声响,让她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待听清话中意思,小脸顿时如雪一般的白。
武屠子见了,心下倒也有几分后悔,正欲上前,却不料昙月已经视死如归地一头撞向他。
武屠子骤然大怒,一把扑倒弱质少女,就去撕她的衣裳,昙月拚死反抗,两人瞬时在地上扭作一团。
尖叫声、鼓掌声、起哄声……使赌坊里好不热闹。
混乱中,被武屠子压在身下的昙月,一双小手胡乱地撕打,无意间碰到武屠子腰间的一把短刀,稍一愣,便不假思索地从鞘中抽出,从武屠子背后高高举起,用尽全力刺下!
「啊!」
一生做尽坏事的武屠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刺中背部要害处,他瞪大一双邪眼,一时血气逆流,软倒在地上。
喜事眨眼变祸事,围观的诸人被这一幕刺激得热血沸腾,没有人去关心武屠子还活不活得成,包括武屠子手下的马脸男人。
死了就死了,在巴丘,哪天不死人呢?不是你死,大概就是我死,早晚而已的事嘛!
「反正武屠子也活不了啦,不如咱们湖州六霸替他入了洞房?」
「哈哈,老子正有此意。」
「对,先奸了这小美人再说。」
「那可不成,湖州六霸,别仗着你们人多,在场的都有份,小美人儿谁有本事谁就得去。」
「那你们想怎么样?」
禽兽们之间为了分食猎物而产生了分歧,一顿乱吵后,又以划拳定输赢,最终仍是那「湖州六霸」先拔头筹,但另一班人再三强调,绝对不能把人给玩死了,因为没人对奸尸这事产生兴趣。
当昙月奋力从昏过去的武屠子身下爬出来时,众人已经达成共识,那「湖州六霸」正淫笑着朝她围拢过来。
昙月不住喘气,双手握着血淋淋的短刀,如同被围猎的幼兽,随着危险靠近,惊惶不安地直向后退缩。
六人中排行最末、獐头鼠目的朴六最为好色,眼见小佳人已然成了笼中鸟,当即心花怒放地想上前擒她,谁知刚伸出手,不知从何处无声无息地飞来一物!
「啊!」伴着朴六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众人定睛一看,朴六的一只手掌鲜血淋漓,竟被一根乌金筷子射穿了掌心。
众人见状,脸色一变,纷纷四下散去,在赌坊内外上下察看,结果不见任何异常,虽是如此,却不约而同感觉到这屋内有一股极重的杀气。
朴六在「湖州六霸」中虽排在最末,身手却不低,不知道是何人在暗中下此狠手,竟使朴六不曾察觉。
可以肯定,这人是个高手!
巴丘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不信鬼神、不怕下地狱,唯一怕的,就是死。
因为不想死,所以才到巴丘,要不谁愿背井离乡到这鬼地方来?
「是谁?出来,缩头藏尾算什么好汉!」见结拜兄弟被伤,湖州六霸中的光头刁三怒不可遏。
排行老大的吴大一面使眼色,暗示刁三不可轻举妄动,一面高声问道:「阁下莫非也想分一杯羹?不如现身,兄弟们一起乐乐?」
「不错,不就是要这小美人儿嘛,咱们兄弟拱手相让也不是不能啊!」赖二半真半假地打着哈哈。
昙月心中是死灰一般的绝望,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一群禽兽中怎么可能会有仗义之人?
她紧抿着樱唇,暗中一咬牙,反手持起匕首,正欲当胸一刀,一死百了。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根筷子射过来,「砰」地打在刀柄上,少女惊呼一声,手中的短刀顷刻之间握不住,「啪」地掉落在地上。
昙月呆了呆,下一秒,抬起纤手拔下发间金钗,用力朝雪白的柔颈上刺去!
剧痛瞬间席卷了她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纤细的身子软软地顺着白玉墙面向下滑落,受伤的柔颈汩汩淌下鲜红的液 体……
那漫漫的红如有生命般,妖娆地缠绕在她颈间,顺着颈部的美丽曲线蜿蜓而下,衬着一身冰肌玉肤,最后浸染进艳红的衣裙,竟有种教人说不出的活色生香,彷佛是冰天雪地中开出的一株绝艳花朵。
「啊,怎么寻短见了?」
「可惜、可惜!」
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叹和惋惜,却没有上去察看,不是不想,而是在没弄清楚那暗中阻止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之前,这帮好色之徒都会小心谨慎。
「呵……」
空气中,似乎有个声音低低地发出嗤笑声,众人还来不及从满心的可惜中回神,便觉眼前一花,一道青色的影子不知从何而来,如电般闪过,再定睛一看,那少女身旁竟多了个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
男子很年轻,肩上背着一把裹着黑布的兵器,相貌生得极俊,剑眉锐利、鼻梁高削,一双犀利至极的黑眸,当与旁人目光相接时,震慑出的光芒,无一例外地会令对方不寒而栗。
要如何形容这双眼睛?凶恶、残酷、孤寂、无情、冷倏……
恐怕要将各种极端冷僻的词汇混合在一起,才能形成世上最原始、最残忍、最负盛名的恐怖,那是一双只有狼才会拥有的眼神!
除了「湖州六霸」,剩余众人显然被眼前这名年轻男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野蛮杀气所震慑住,不约而同往后退开,不敢再冒然上前。
因为失血,昙月一阵晕眩,小脸上全是泪痕,怔怔地看着将金钗从自己手中抽掉的男子。
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可当迎上一道冷倏的视线后,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唇畔突然绽出一朵决绝的笑容。
月盈则亏,昙花也仅仅只有一现,名字中的禅意,便是日后多舛的命运。
她是不祥之人,幼时母妃离世,接着国破家亡,虽被忠心耿耿的乳母护着逃出骊京,可从此便如同断梗的浮萍,一站又一站,漂过许多地方。
她默默听着民间的百姓们,议论父皇尸骨无存的消息,叛军首领韩王登基称帝后,不足一月就离奇暴毙的消息……心中一片茫然。
一年年,足足十年,她看不到任何光明,只是守着少得可怜的回忆,一日比一日觉得前途茫茫。
是啊,偌大的虚空,谁又能做得了命运的主?
迁徙辗转,躲躲藏藏,奶娘生怕她被那些暗中捉拿前朝余孤、被称为「鬼影」的大内高手发现踪迹,直到一年多前她们终于出了关,在巴丘落下脚。
谁想此时仍是这样,人命如鼠,不可把握,可是纵然唯有一死,也绝不可受人凌辱。
昙月突然忆起战火纷飞的那一年,秋娘抱着六岁的她,在朝廷的一位老臣子,同时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指引下,借着秘道顺利离开京城。
听见城池外叛军震耳欲聋的攻城声,那位白胡子的老先生,回首望向被熊熊大火照亮的天际,突然间止步不前。
「丁师傅……」她在秋娘怀中,稚气地向他伸出雪白小手,脸上满是不解,不懂他为何不跟她们一起走。
「小公主……」老臣子瞬间老泪纵横,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老夫一家曾受圣上和蓟王殿下大恩,自古有言:『为人宁死不受辱,为臣宁死不受降。』老夫不敢自夸忠臣,无力抗敌,唯有与骊京共存亡……小公主保重,老臣恭送公主千岁……」
「为人宁死不受辱」,这七个字,使她心头登时一片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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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眼里出西施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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