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了。」他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毫不忌讳有多少只眼睛瞧着。
院中烧起了大火,堆着柴火的铁架上是香得流油的烤全羊,桌子上摆着小山高的油撒子,每个人手里或者拿个撒子或者奶皮子,喝着能暖身的烧酒,他们或蹲或坐,小声的交谈,说起以前自己的经验或是这块地上发生过的事。
鱼小闲坐在主位的紫郧旁边,因为舒服的洗过澡,又美美的睡了一觉,胃口极好,拿着秋嬷嬷给她拿来的羊肉和奶皮子放口大嚼。
羊肉很香,羊皮很脆,奶皮子带着浓浓的奶香,略有甜味,十分可口,瞧着她胃口好,紫郧也把他手里的羊肉串给了她。
「悠着点吃,如果你吃得下,整只羊都归你也可以。」
「要我别吃那么多就说一声。」
「那倒不用,这西北肉食便宜,冬天时,穷人家吃肉过日子,只有富人才能吃得上炒时蔬什么的,酒肆里最贵的是菜不是肉,就连米面也比肉食贵。」他看起来情绪极好,说了一串的话,眼望着火堆,里面亮晃晃的。
她安静的点点头,这地方,牧羊牧猪牧牛,没人种地,也难怪了。
「往后这府里的事就由你管着,外面自然有我,我若不在,无论上上下下就都归你管,有事任你处置。」
「知道了。」
「会觉得可怕吗?」
「不怕。」
「我也知道你不怕,不然就不会跟着我来了。」紫郧说到这里笑了笑,「这上上下下的事不少,要你作主定夺。」
「嗯。」
「过两日,我要带着他们去大营练兵,以防春日缺粮的西戎突袭。」他将她的手握到自己手里暖着,「要一些时日才回来。」
说是一些时日,他足足去了十天,最后一天直到子时才到家。
鱼小闲能理解他不在府里这段时日积溃了多少公事,这一样样处理起来,旷日费时,也耗精神。
紫郧忙到很难见到人影,鱼小闲也没闲着。
拿着紫郧给她的钥匙,她带着秋嬷嬷和一个年轻一点的婆子去了库房,把明库和暗库的物件都整理出来,登记成册,又分类的摆了回去。
在这边,最重要的莫过于银子和水,所以,把府里的银子摸清楚,是多还是少,是重要至极的事情。
等紫郧回来,听了汪管事巨细靡遗的报告,发现鱼小闲已经把权力分配下去,她并没有把任何事情都一手包揽,之前谁掌管什么,管的要是没出错,她就暂时观察,要是谁擅长什么,管的便是什么,除非这些人有什么办不来的事,禀到她那里,她才会出手。
这才短短时间,她便把人用到了恰当处,他不由得想起,她曾说过的人尽其才,原来她也深谙其中道理。
这王府的当家主母位置,看起来她应该会坐得稳稳的。
【第十四章 新婚夜的承诺】
滕王即将大婚,京中大动,又因着紫郧的为人,这西北也随之大动,滕王让汪管事抓紧时间好办婚事。
「要花上不少银子。」汪管事思索了下,粗略估算出数字。
老天爷开眼,独身至今都已经吃上二十八年饭的王爷终于要大婚了,他们这府里往后定会有许许多多小孩的笑声,再也不会只有王爷一个人了。
但他仍有些忐忑,大都与西北虽然路途遥远,但朝臣还是会有人过来贺礼,到时候会来多少人他哪算得清,只能尽量做好万全之策,得让婚事稳稳妥妥的办成才是。
「去和我媳妇儿拿钥匙吧,帐都归她管了不是。」要钱自然是去找王妃要。
汪管事是知道这些日子那位未来的王妃理了库房的,也把这事回了紫郧,就连鱼小闲看着那二十几箱贵重之物长长叹了一口气的事也都说了。
那时紫郧头也不抬的问:「她说了什么?」
「王妃说宝物都是您拿命打仗得回来的,是来养兵士和王府里的人的,得慎重再慎重。」
紫郧掀眉,「你倒是清楚。」往好里说,有汪管家看顾着,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了她去,往坏处说,竟是在鱼小闲身边放了一双眼珠子了。
「小人只是不负王爷所托。」
「若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吧。」
「是。」汪管事弓着腰退出紫郧的外书房,心里思忖着,这府里有几把他得用的钥匙,由他随身带着,那些个重要的便由他们家王爷保管,如今王妃还没真的过门,却已经掌握了府里最重要的钥匙。
王爷目光向来狠毒,寻常女子难得入他的眼,毋庸置疑,这王爷自己挑的媳妇儿很得他的心,还把府里重要至极的钥匙交给她,一定会是个好的。
紫郧待书房里空无一人,这才打开驿站传来的信,朝中的好友在信里说皇帝念他大婚在即,又镇守西北有功,指了朝中两位大臣的两名嫡女为侧妃,但末端好友又添了一笔,写道皇帝在朝堂上当着众卿家的面骂了他一句混帐,又说那两位大臣的嫡女得知皇帝赐婚,要她们远嫁到西北的消息都「高兴」的哭了。
他把信丢进火盆里烧了。
「高兴」吗?哼!
另外一封则是,大长公主要来观礼。
他也把信烧了。
晚膳时,紫郧把想让鱼小闲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部分,不想让她操心的事,便闭口不谈。
侧妃这件事,鱼小闲能理解,他身边的侧妃、姨娘,定数就放在那,就算想避也避不开,人进来了,万一抵受不住的时候再说。
可大长公主是谁?
她给紫郧挟了一筷子热腾腾的荸荠狮子头,又给他舀了一小碗去了油的鸡汤,「虽然说食不言,不过大长公主是谁?你最好跟我说一说,免得到时候我不小心做出有失礼仪的举动,给你丢人。」听起来就是个辈分很大的人。
紫郧默默把狮子头配着干饭吃了,也把汤喝了,就在鱼小闲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慢吞吞的开口了,「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她要真来了,把她当高贵的客人供着就好了,任何多余的想法都不必。」
她感觉到紫郧冷下去的口气,也就不再问了,专心的吃她眼前的饭菜。
「为什么不问了?」
「你想跟我说的时候,我再听着。」她又给他挟了素炒菘菜花,也给自己挟了一筷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那凡夫俗子看着高贵的皇室,说到底也是一群人,是人,就有他们自己也解不开的结。
他不说,她便不问了。
歇息的时候,秋嬷嬷见鱼小闲一个要嫁入这家庭的女子,却对夫家一问三不知,又见她个性平和温润,从不对谁高声说话,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主子,便多嘴的提点了两句。
若不藉由自己的嘴,这位大人怕是很难将自己的身世吐实,说完这些,她自然会去请罪——
大长公主是先皇最小的女儿,尚了驸马后一直无出,后来先皇驾崩,驸马也意外坠马而去,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荣华如何,富贵又如何,她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她的故去而消失,看着自己年岁越大,又禁不住闺蜜撺掇,便向坐上皇位的弟弟要了甫出生的幼子来养。
这民间无出的妇人过继自己三等亲的亲戚来当继子也是时有所闻,如果母子俩就这样守着公主府里的富贵过一辈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虽是皇室幼子,也与龙椅无缘,不若当个闲散宗室、富贵闲人来得自在逍遥,而且依照王爷的聪明智慧是一定能替大长公主挣脸的。
但是大长公主再嫁了,嫁便嫁了,本就没有非要她守节的道理,只是这一嫁,生了三子,有了自己的亲生儿,王爷硬生生从被人捧在手掌心的位置,栽到了泥地。
皇室是回不去了,本该叫姑姑的人成了自己的母亲后,又把他像棋子一样的抛弃了,所以他一满十八岁,便上折子请今上给他赐了西北的封地,而且当着皇帝的面说今生今世永守边疆,永不再入京。
鱼小闲听到这里,呼吸断了。
「王爷是个命运坎坷的,只希望王妃多疼疼他。」秋嬷嬷唏嘘不已。
「秋婆婆知道的甚多。」
秋嬷嬷瞅了她一眼,「说起来已经是前尘往事,奴婢以前在皇后跟前伺候过,当初知晓小皇子要来边关,皇后问我们这群女官有没有人愿意跟着来,奴婢便跟来了。」为着出生时,曾在她怀里吐过泡沬儿,曾在她怀里撒过泡尿的孩子,也为着她那夭折了,来不及看他长大成人的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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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锅卖铁养王爷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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