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竟如此不堪,对他而言,她的人品竟如此下贱肮脏。
原先愧疚的俊脸,因她的话瞬间转变,铁青着脸庞,瞪着面无表情的她。
“你现在是在赶我走?”因愤怒而压低的音量,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然而此时的李藤儿早已陷入自我哀怜的境界,根本没察觉海天麟的情绪早已大变,她抬起双眸,勇敢的直视他染怒的黑眸。
“出去。”语气不变,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好……很好!”他气急败坏的怒甩衣袖,转身愤而离去。
背对着离去的男人,从用力甩上门所发出的声响,她知道他正处在气头上,但她早就没有心思去理会。
脑海不断回荡着一句又一句伤人的话,她终于承受不住的痛苦失声。
月夜高挂,窗外虫鸣缭绕着大地。
沁凉如水的夜晚,身着白衫的人儿依靠在栏杆旁,静看着随着夜风吹送而泛起阵阵涟漪的湖水。
李藤儿睡不着,这半个多月来,只要晚上无法顺利阖眼睡觉,她就会来到花园的亭子吹着夜风,细数悲伤的往事。
“怎么还不睡呢?”
温暖的棉袄随着温柔的问话覆盖在她的肩上,她讶然的抬头望向来人,是海冷梅。
“海小姐?”
“叫我冷梅即可,你是大哥重视的女子,不必对我这么生疏。”纤盈的身子款款在李藤儿身旁落坐,海冷梅对她扬起笑,清冷纤美的笑容,无论看多少次,都让李藤儿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李藤儿微红着脸蛋,朝海冷梅颔首。
“快临盆了,身子还好吗?”海冷梅拉拉衣襟御寒,身子依靠在栏杆上,侧脸望着大哥最重视的女子,美眸有些失神,脑海中闪过一名小女孩初见一名大男孩时那瞬间遗落的芳心,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却被长辈所加诸的身份给扣得无法挣脱。
这份不敢说出口的爱恋,一直埋藏在海冷梅的心中,无法真真正正用一名身为女人的感情去爱海天麟的心情,使得她想要替海天麟好好守着他在乎的女子。
李藤儿点点头,因海冷梅的关心感到一阵温暖。
从那件事以后,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是被陷害的,所有人都和海天麟一样,认为她淫 - 荡无耻,刻意裸露来勾引男人。
这座大宅子,除了海老爷、海天麒以及海冷梅以外,没有人愿意再多关心她一些了,甚至,她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再见到海天麟了。
如同那天她所希望的一样,这一个多月来,她不曾再见到他一眼。
可是,即使他的话伤透她的心,她依然管不住自己,脑海里依然只有他。
“大哥……他去了杭州。”幽幽的叹了口气,海冷梅无奈的说。
没想到在李藤儿临盆前,海天麟竟狠得下心离开她。
那天海天麟铁青着脸奔出房间那一幕,让人匪夷所思,他甚至当天就飞快的收拾好东西,马不停蹄的启程赶往杭州,就是要去洽商。
没有人知道那天两人在房里究竟起了怎样的争执,海天麟离去前的怒气众说纷纭,而李藤儿日渐憔悴的模样更让人议论纷纷。
李藤儿木然的望着海冷梅,不发一语。她不是木头,不是没有生命的个体,怎会不知道海天麟的刻意冷落……
原来他一直看不起她,一直认为她是贪慕虚荣的女人,无怪乎他会这样糟蹋她……所有的疑惑在他残忍的说出事实后,得到了解释,可是……一切都无所谓了。
仰望着夜空中的星子,黑夜中仿佛有道温柔的笑痕对她释放,她多希望,那就是他曾经显露的温柔笑容。
黯然敛下眼眸,李藤儿轻移莲步,轻声喃了句:“我回房去了。”而后便失魂落魄的离去。
无能为力的海冷梅静静目送李藤儿离去,那抹柔弱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令人担忧。
她努力想着法子,看能不能有机会破解大哥与李藤儿之间的冰点,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眼前柔弱的背影,竟是她见到李藤儿的最后一眼……带着无尽悲伤的心,一直到生下孩子之前,李藤儿始终把自己关在房内。
所有人都以为海天麟只是在气头上,或许到李藤儿生产当天就会回来,然而事实却与所有人预测的大大出入。
生产当天,海天麟不仅没有回府,甚至被外人发现和以前一样在妓院酒楼逗留。
这个情形不仅让海老爷大怒,更让李藤儿痛不欲生,就算有再大的依恋,也在这一瞬间破灭。
爱情的绮丽梦境,美丽的梦始终不属于她,当一切赤裸裸的呈现在眼前,所有的事实都在在的告诉她,她不过是在作白日梦罢了!
怀胎十个月,李藤儿终于在所有人的期盼下生了名男婴,取名为海子穆。
那天,她甚至拒绝所有海家人的关怀,将自己关在房内,跟随着产婆的指示,独自一人将孩子生下。
孩子生下之后,她要产婆将男婴清理完毕后抱出去给在门外殷殷期待的海老爷,便拒绝任何人探视。
也在那一个夜晚,她怀着破碎的心,拿着用爱情换来的银两,悄悄离开海府。
如同只身走入海府一样,孤孤单单的离去,没有任何人相伴在身边,较弱的以令人鼻酸的坚毅方式离开令她心伤的地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时光匆匆过了两年,沁冷刺骨的寒风令所有行人忍不住瑟缩。
寒风中,除了风吹过所出现的萧飒声以外,隐隐约约还有婴孩的哭闹声。
“穆儿乖……穆儿乖……”
“哇--穆儿要爹爹--”
“乖哦!不哭不哭,爹爹坏坏,爷爷疼哦!”海老爷抱着哭得可怜兮兮的金孙,一个头两个大的哄着。
“哇--穆儿要爹爹、要爹爹抱--”小穆儿不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望着始终背对着自己的父亲。
男人不是听不到男孩的哭喊,那一声又一声渴望着亲爹能够拥抱的小小心灵的渴求,却始终撼动不了海天麟坚硬如铁的心。
或许该说,他的心自始自终根本就容不下这孩子存在。
端起早已不晓得是第几杯的烈酒,海天麟仰首一饮而尽。
甘醇的液温沿着唇角滑落,原本俊逸的脸庞早已颓废消瘦,现在的海天麟是一个只剩下躯壳的男人。
“天麟,抱抱小穆儿吧!”海老爷一手抱着哭闹不休的孙子,苦口婆心的说着早已不知说过多少回的话语,然而,回应他的依然是冷漠的背影。
叹了口气,海老爷怜惜的望着哭哭啼啼的孙子,脑海里闪过的往事令人无奈。
那天,当海天麟匆匆奔回家园,得知李藤儿已经产下孩子时,他那似乎拥有全世界般的狂喜神情,至今还停留在脑海中,仿佛只是昨日刚发生的事情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只是,望着丧失昔日狂妄气息,只剩下浑身颓丧的模样,海老爷摇摇头,抱着哭得抽抽噎噎的孙子离开了花园。
如果没有那些误会,如果没有那些流言蜚语出现,或许如今海天麟与李藤儿早就从此恩爱一生了!
感叹那些造谣是非的人,竟愚蠢的破坏了一段幸福的姻缘,让昔日英气焕发的男人成了只会成天借酒浇愁的废物……人事已非,景物也不再依然。
寻寻觅觅了不知多少个日子,海天麟的心从一开始抱持着极大的希望,到后来每一次的碰壁都让他心灰意冷,到最后甚至连待在曾经有过李藤儿气息的海府都觉得痛苦,因此独自一人跑到海家位于江南的别墅居住,打算永远逃避曾经依恋的事实。
但是,无论他怎么逃,过去的爱恋,依然缠绕在他心头。
深深而无奈的再看了海天麟一眼,海老爷这才抱着孙子离去。
不晓得多少日子,她的耳畔始终徘徊着婴孩的哭闹声。
一声又一声,揪紧了她的心房。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拥抱发出那引人疼惜的哭声的孩子。
是谁家的孩子?为何哭得如此凄厉?
那一声又一声的哭喊,仿佛在诉说无尽的寂寞,像是没有爹娘疼惜拥抱的孩子才会发出的哭声。
盘着象征人妇发型的少妇停止了拾材的动作,纳闷而不解地望向不远处的那栋大宅,无形中,仿佛有一种吸引力,告诉她,要她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不由自主地,背着一篓木材的少妇移动身子。莲足缓缓向那栋宅子走去。
一股无形的牵力拉扯着她,一步一步地靠近那栋大宅……“莲儿?”伴随着熟悉的呼唤,男性的嗓音唤住她的动作,随之而来的力量将她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你要去哪儿?”
“我……”她愕然地望了望男人,“没……没什么。”司徒豪随着她方才望去的视线看去,看到城里那栋富丽堂皇的大宅。
“如果没事儿,就少去接触那种大户人家,懂吗?”男人对自己视如亲妹子的少妇殷殷告诫,不希望她和有钱人有交集。
其实莲儿并非他的亲妹子,而是他一年前在一座莲花池畔所救起的一名女子。
那个季节,是霭雪飘飞的冬季,她就像是株被寒冰包覆而逐渐凋零的莲花,奄奄一息地倒卧在池畔,若非他路过救了她,她早已香消玉殒。
他还记得,当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眼角滑落的晶莹泪珠,那时他就知道,莲儿是个藏着故事的女子。
他不知道她唤作什么名字,问她也不说,所以他就私自为她取名为莲儿。
无路可去的她,只好寄住在他的破茅舍里,然而日子一久,总会有人说些闲话,因此他干脆要莲儿假装已经与他成亲,要她以少妇的装扮见人,他们就这样生活了快两年……“莲儿知道了。”她点点头,收回停留在那栋大宅上的视线,随着司徒豪的脚步踏上回家的路。
不知为何,那婴孩的哭声竟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好久以前就已经听过,像是在生命中已经注定要纠缠一生一世的牵挂,无时无刻要拉她走向它……孩子的哭声……她想起从出生那一刻就被她丢给产婆,怎么也不愿意看上一眼的男婴。
那是她与那男人的孩子……胸口瞬间被狠狠揪紧,她强迫自己不该再回忆过去。
她早就告诉自己,这辈子要独自一人活下去,怎么也不愿再去尝试过去的痛楚,因为……那个代价,不是她可以再承受一次的。
每隔数天,她便会趁着天才刚濛濛亮,下山到城里买些用品,偶尔若是积蓄足够,还会买只鸡回家炖,帮司徒豪进补。
这日,她同样趁着天色刚亮,便下山到市集去,人来人往的早市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摊贩花样百出,供许多妇女做选择,而这日正好又是初一,比平常更是热闹许多。
她熟悉地移动身形,要到客栈去买壶酒。
司徒豪总是喜欢在初一时邀些邻居喝杯小酒,促进亲邻间的交流,以酒会友,所以每月初一,她总会特别到市集为司徒豪买酒,毕竟受他照顾两年,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能为他尽一分心力,她也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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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难搞定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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