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孤儿,席上没有能为他主婚的长辈,也没有为他祝贺添喜的亲人,就算是一方富甲,也难免让人看轻,尤其在有百年底蕴,骨子里觉得高人一等的韩家人面前。
罗桂杰不知道喝了几斤混酒下肚,远比上回由别馆出来时糟糕,得由七峰、八山合力撑着才能顺利走回新房。
韩映竹坐在喜帐内,顶着沉重的凤冠,腰肢仍是笔直挺着,除了喜帕偶有摇曳,几乎文风不动,外头一阵脚步声逼近,也不见她有松动的迹象,连外头请来帮忙操办喜事的嬷嬷们都不免赞叹。
「你们男子不便进喜房,姑爷由我们两个老婆子搀着就好。」嬷嬷们拦下七峰与八山,接手扶过罗桂杰。
然而不习惯陌生人近身的他,挥走了两位嬷嬷。「我自己走,不碍事。」
嬷嬷们也不坚持,让开了条路,见他身形有些不稳地跨进房间。
「姑爷,请掀喜帕。」其中一名嬷嬷取来喜枰,要他揭了韩映竹盖头。
罗桂杰照做,却在看见韩映竹低垂的脸蛋时,微微蹙眉。
「请姑爷坐上榻,男左女右。」另一位嬷嬷以托盘端来四碟点心,分别装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象徵早生贵子,要两人吃下。
喝过合卺酒,该是安歇的时候。
韩映竹出嫁,韩光义怕她在罗家无人可用,添了三个一等丫鬟、两个粗使丫鬟作陪嫁,本来还要配个嬷嬷替她约束丫鬟的行为,最后让她以罗家无长辈,怕嬷嬷托大而推辞。
跟了韩映竹最久的如冬,当然是一等丫鬟,而且为首,俐落地指挥着其他丫鬟,协力替她摘去凤冠,梳顺长发,褪去嫁衣,正要为她洗去脸上厚妆时,其中一名丫鬟就往罗桂杰的方向凑了过去。
「姑爷由我服侍,不用你们动手。」韩映竹在丫鬟碰上罗桂杰之前开了口,默默地看了如冬一眼。
主仆这么久,如冬一个眼神就知道韩映竹的想法。她们是陪嫁,归在韩映竹的嫁妆里,是先认韩映竹这主子再认罗桂杰的,主子还没发话就擅自动作,看来得再教导一番。
「既然小姐要亲自服侍姑爷,我们就不打扰了。」如冬接过韩映竹递来的红包,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再一一分喜。
韩映竹走到门边,双手有些颤抖地落了闩,从现在开始,她就是罗家的新妇了,床上那名伟岸男子就是她的丈夫,她以后的天。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罗桂杰已经靠在床柱上,睡了过去,可能喝醉了难受,眉心皱褶不消。
她走到床边,解开他胸前的彩球,淡淡地笑了声,他背上这个还满有趣的。
罗桂杰闻声醒了过来,见她拿着彩球低笑,眯了眯眼。「你……是谁?」
韩映竹身形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瞧他双眼迷茫,似乎正在回想眼前人的身份。
她搁下彩球,移了把圆凳到床前,搬过一台大喜烛放到圆凳上,摇摇晃晃的,看得罗桂杰有些心惊,想知道她在做什么,也就没有打断,深幽的眸子黏着忙碌的她不放,准备随时过去扶她一把。
「你说我是谁?」韩映竹坐到烛台旁,直直地看着他,灯火下的她表情平静,眼神却有些淡怒及忧伤,还有紧张。
她不介意韩映梅在他心里的分量,只怕他后悔承担下这门亲事,酒一下肚,只记得刻在骨子里数年的那个人,完全忘了她这个半路窜出来的妻子。
更可悲的是她这妻子还是他自己认的才伤人,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
「你是韩映——」
她打断。「你想清楚再回答。」
罗桂杰愣了下,随即笑开。「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二丫。」
「……」韩映竹耳根处红了起来,像转熟的蜜桃。「你怎么喊我这名字?」
「呵,我随岳父喊的,亲切。」他以拇指抹了她一把脸,沉沉的笑声听起来像夏夜里的蝉鸣,眸中的萤萤流火让人动心。「粉涂得太厚了,一时间认不出是我的二丫。」
「嬷嬷说新嫁娘都这样,一白遮三丑。」她起先也觉得粉厚,现在倒是庆幸上了浓妆,看不出脸红。
「嬷嬷眼力不行了,二丫哪里丑呢?尤其是素净的时候最好看,恬静得像一朵月下昙花,偏偏嬷嬷不识货,不懂得养花。」他好像掰饼似的,一直捏抹她脸上的水粉。
「不过嬷嬷为人老实,这千层糕做得真道地。」
「你说什么呢?」韩映竹格开他的手,微微地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这是调戏吧?她被调戏了吧?
寻常夫妻是这般相处的吗?还是她少见多怪,低估了夫妻相处之道?
她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看她耳根子越来越红,罗桂杰心情像融了春雪,笑声由低见清朗。
「让丫鬟打热水进来替你洗了,早点上床安歇吧。」
韩映竹低下头,想到新婚之夜会发生的事,性格再淡漠,也无法处之泰然了。
「我先替你更衣吧。」她交握着手站起,差点撞倒烛台,有些困窘地道:「我先把这移走。」
将喜烛跟圆凳归位,韩映竹像脚上拖了石,慢悠悠地走回床边,替罗桂杰褪去新郎袍,打散长发,除靴脱袜,第一次做这些事情,她显得有些手生。
「谢谢二丫。」披散一头长发的罗桂杰微笑地握着她的手,漫着愉悦的双眼像藏进了整座星空。
「我做得还不够好,以后会慢慢熟练的。」她以为不难,途中却扯了他好几回头皮。她放下床帷,轻声说:「你先休息,我唤守夜的丫鬟备热水进来洗脸。」
罗桂杰看着大红色的床帷,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是怕开门让他受了风,还是不想让丫鬟瞧见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
不管如何,他挺享受这种把他搁在心上的举动。
他没有亲人,随从再忠心,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有也挺奇怪的。
罗桂杰微笑,闭上了眼。
韩映竹唤来热水,洗了三次才把脸上的胭脂水粉涤了乾净,上了花露,要守夜丫鬟再换一盆热水进来,便把人支了出去,拧了条乾净的布巾来到床沿,掀起帷帐,里面的男人已经熟睡了,一手搁在身侧,一手摆在胸前,头微微侧着,呼吸绵长。
「罗……」不对,她该改口。「夫君?」
她红着脸轻轻地推着罗桂杰的手臂,喊了好几次,他眼皮子动也不动。
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虽然做好了袒露在这男人身下的准备,还是免不了害怕跟别扭,如果事先能再多相处一点、多了解一点,或多或少能减缓她的紧张吧。
就今晚看来,他们两人共处一室也不觉得奇怪或搭不上话,算是好的开始吧?
她低头,微微一笑,温柔地为他擦拭脸庞,还有手脚,收拾乾净了,才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睡到他身侧,把棉被拉到两人身上。
「晚安。」她蠕动唇形,悄声地说。
她以为今晚身旁多了个人,还是男人,会让她难以入睡,谁知她一闭上眼,就不醒人事了,完全不知道她身旁的男人翻了个身面向她,双眼熠熠亮亮的盯着她看。
他们不可能做一对假夫妻,早晚要真正睡在一起的,只是头一天,他怕她尴尬,索性装睡度过这一夜,让她再适应新嫁娘的身分几日,却没想到韩映竹默默地为他做了这么多,擦脸擦手就算了,怎么连脚都——
她怎么放得下身段?万一他真的睡着了,就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他的小妻子是如何体贴他。
他心都要化了。
韩家谁不知道他心仪韩映梅,最后却娶了二小姐,多少人为韩映竹不平,就连她的亲姐姐都曾嘲讽过她几句,她怎么可能不委屈?可她从来不把这本旧帐拿到他面前翻,还处处为他设想,事事为他考量,甚至亲手服侍他,还仔细为他擦脚。
就像在天地之间,就数他最珍贵。
从小孤苦无依,何时嚐过这种被珍视的滋味?
若从细节里体会,他简直要被感动淹没了,他罗桂杰何德何能得她垂青?如此美好的一个人,他若不懂得珍惜,真的会遭天打雷劈。
「苦尽甘来,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瑰宝。」我会努力喜欢上你、爱上你,绝不辜负你今日的情义。
罗桂杰捧起她一绺头发,送到唇边轻吻,笑容有着归港的喜悦与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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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夫认错妻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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