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听着他匀长的呼吸声,在这一刻,凤雏彻底地尝到了被拒于千里之外的滋味,有一瞬间,她好恨自己为何要喜欢着他,因为喜欢着他,让她成了这世界上最孤单的人。
她深吸了口气,紧闭上美眸,即便是睡不着,她也不愿睁开眼睛,因为唯有紧紧地闭上,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屋外,夜深了。
夜空中,一轮半满的月,被乌云罩着,时而溢出云端的明亮,像极了屋里人儿忍住没落下的剔透泪光……
因为几次马大婶的热情邀约,凤雏在织局里待得时间变长了,有时候,她甚至会留在女眷之中,缝着衣裳,听她们先聊着各家的新鲜事。
后来,她终于明白那日马大婶半强迫要她待下来的理由,她说,要了解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在这里待上半天,就能够了若指掌了。
“夫人。”
就在凤雏缝好了一件衣袍,正打算收线之时,一名坐在她身畔的微胖妇人出声唤她,她住了手,扬眸望着对方。
“嗯?陈嫂有事吗?”她笑问道。
被唤作陈嫂的胖妇人耸肩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听说了上回的事,想请问一下夫人,你说在正妻未生子之前,就算二爷纳了妾也不许生子,那要是夫人一辈子都生不出来,咱们齐家岂不是要绝后了吗?”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一阵脸绿,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马大嫂忙不迭地开口圆场,“唉呀,说那是什么话呢?呸呸呸,咱们家夫人是天生贵人的福相,怎么会生不出孩子呢!怕是时候未到,咱们都是妇道人家了,还会不知道孩子想来时,挡都挡不住的道理吗?”
“是呀是呀!我啊原本生完三个小兔崽子就不肯再生了,哪知道老三还不是两岁呢,我又怀上一胎,生了个白胖胖的女儿,我家官人不知道有多疼爱呢!孩子啊,真是说来就来,没个准呢!”
“没错,咱家也是,明明没忘记喝避孕的汤药,但还是怀上了第五个孩子,虽说都是自个儿肚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但成天被这些孩子吵闹,都觉得有些心烦了,真是!”嘴里叨嚷着,眼底对亲生孩子的疼爱倒是半点不少。
“唉,我就没有你们那么好运了,总盼着再生个崽子凑成双,就是怎么也怀不上,只能说天有定数,谁也强求不来吧!”
几个平日与马大嫂交好的夫人都纷纷开口,试图要让凤雏觉得好受一些,而她只是扬唇淡淡地微笑,摇摇头,表示她没搁在心上。
你想,我能让你怀上孩子吗?
那日齐天始对她所说的话,在这一刻没由来地跃上心头,教她无端地感到不安,却说不出一个确切得理由。
凤雏咬了咬嫩唇,把那股子不安的念头按回心底,不愿再多心去想。
一抹轻浅的微笑轻缀在凤雏的唇畔,她的神情依然淡定,手上的针黹功夫也没有丝毫马虎,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她的心里岂能是好受的?
只是,她不能让任何人看自己笑话,那屈辱就算再难忍,她也会硬生生将它给吞下肚子里。
这时,青姚说了声打扰,进了屋里,走到主子跟前,“小姐,你今天早上交代要给姑爷熬得煲汤已经好了,你要亲自过去试一下火候吗?”
“好,我过去试试。”凤雏颔首,起身说了句“失陪”,在女眷们一同起身恭送之下,提裙往外步去。
倘若是在以往,她一定会薄责青姚小题大作,不过是煲个汤品,还需要她亲自去尝火候吗?但她心里明白,也非常感激,她知道一定是锦柳差谴青姚过来,随便挑了个名目让她离开,锦柳一向心细如发,知道她在那群女眷里头肯定是久待不住的。
这时,她们主仆两人前脚才出了门,后脚就听见织房里传来女眷们交头接耳的讨论话语。
“人家都说南宫家的千金天生聪慧,机敏过人,可是今儿个我瞧她这模样,倒不觉得她聪明,反而是蠢笨,咱们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总不致于听不懂咱们话里的意思吧!”
“是啊!会不会是传闻太言过其实了,她呀,这回把安姑娘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以后要得到爷的疼爱,只怕是难了!”
“唉,亏那模样生得这般好,该不会是人家所谓的红颜薄命吧?”
“这些人真是胡说八道——”青姚再也隐忍不下去,转头就要回去理论。
“站住。”凤雏出声喊住了她。
“小姐……”
“不许你乱来。”她轻沉得嗓音遏止住青姚,“回去吧!我们什么话都没听到,半句话都没听到。”
最后一句话,她像是要说服自己般加重了语气,这时,她听见了屋里传来马大嫂的喝斥声,虽然心里仍旧难受,却忍不住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总还是有人护着她的!
虽说那人并不是她最在乎的人,但是,对她而言,至少强过一无所有!
虽然已经过了二更天,但书房小院里依旧亮着灯火。
书房内,灯火亮如白昼,齐天始坐在书案前,敛眸静静地盯着手里的一封信纸,深沉的目光宛如两丸黑曜般,无法窥见他此刻的心思。
谭琢青手里拿着一封文卷,站在另一侧的书柜旁,身为齐家三代老臣的后代,自小就与齐家兄弟一起长大,对于他而言,齐家就像是他另一个家似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待在齐家,比待在自个儿的家中更舒服自在。
他的面目称不上俊秀,但是,或许是因为一张怎么都晒不黑的白脸皮,所以教人看起来就觉得干净舒服。
像今夜这样深夜陪主子办公,早就已经是常事了,但是,那是在主子未成亲之前,在成亲之后,还时常留待在书房,便是不寻常了。
“若说隆道武觊觎帝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么,这个白世颐倒是显得深藏不露了。”
齐天始耸肩笑道,长指一弹,手里的信纸飞出,缓缓地飘落在地上。
“那倒是。”谭琢青点头,“二爷不必担心,咱们已经于朝中的几位大臣取得了联系,只要立刻有动静,会立刻让二爷知道。”
“嗯。”齐天始神色不冷不热,淡淡地闷吭了声,“就让他们去闹吧!闹得越大越好,如此一来,就不怕咱们出师无名了。”
说完,他随手从书案上抄过一本卷子,翻开来阅读,但手里拿着卷子,心思却不在上头,他抬起眸,出神似地望着门外的夜色。
“二爷心里在盘算什么?”
“我在想,这场仗要是真的打起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还有,直至目前为止,还是无法让至赞汗王答应供给我们强大的马匹,难道,与王赞的这场仗真的不打不行吗?”
“或许,要从至赞手上取得精壮的马匹不是难事,只是二爷尚未想到好办法而已。”谭琢青一脸神秘地笑着说道。
“你说这话时什么意思?”齐天始挑高一边眉梢。
“二爷今夜还是不回房吗?”他忽然转了个话题,白面皮一脸笑笑的,似乎不怕主子那双不悦眯起的目光。
“琢青,你一向不是个哪个不开提哪壶的人。”齐天始低沉的嗓音之中透出一丝警告,“琢青。”
“是,二爷。”他依旧是满脸笑意不减,一手横在腰腹上,福了福身,一副任凭主子差遣的模样。
“你曾经害怕见过一个人吗?”见到他这模样,齐天始有些哭笑不得。
“琢青不懂二爷所指的怕,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想见到她,而是怕见到她,怕见到了她,令自己的心里觉得不舒坦,只想眼不见为净就算了,可是,并非真的不想见到她。”最后句话,他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般,语气低沉呢喃。
在成亲之前,他不知道南宫凤雏究竟琢磨着想要贪图些什么,几乎是在成亲那一日,他就明白了。
她嫁给他,仅仅不过是因为喜欢而已。
每每看见她盯住他的神情,那如春水般明漾的眸光,总会教他觉得恍惚,却也同时令他感觉到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沉重。
为了留住他,她宁愿舍弃自尊,替他迎另一个女人进门。
那么,为了他,她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呢?
有时候,他会有这样的揣测猜想,想要试试看,这个女人可以为他退让到什么地步,但,在他心里仅存的微薄仁慈,会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放过她。
只是,就算他愿意放过她,那谁来饶过他呢?
齐天始勾起一抹几近残酷的冷笑,心想他一向不是个太慈悲的人,怎么遇到南宫凤雏,竟然婆婆妈妈地费心了起来。
谭琢青注视着主子好半晌,顿了一顿,终于笑着开口说道:“琢青不懂二爷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二爷应该会想要知道才对。”
“你说。”
“我听说夫人在成亲之前,交游非常广阔,无论是三教九流或是凶神恶煞的江湖人物,都是与她称兄道弟的好友,而她还识得一个人,那个男人直至她成亲之前,才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那个人,就算几次潜入中原,想要探知我方军力虚实的至赞汗王。”
闻言,一抹锐利的光芒闪过齐天始的瞳眸深处,纵使室内烛火亮如白昼,也映不亮他眸底那抹幽暗的阴沉……
黑暗得没有一丝光亮的房内,凤雏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在她身畔的枕褥上,仿佛遗留着齐天始留下的阳刚气息,气息仍在,但只在她的旁边留下一席孤单。
无论几次辗转反侧,凤雏却是始终都入不了眠。
最后,她放弃了让自己再度入睡,起了身,披上挂衫,走到了花厅里,一室的幽暗,只有她独自一人。
一向,她是最不怕黑的,但今儿个,这黑暗却教她瞧了心慌。
她从柜子取过火折子,点上了两盏灯,一盏放在花厅角落的几上,她不是怎么喜欢那个角落,在夜晚时它总是显得特别阴暗。
另一盏,则由她一手执着,走到门边,将门扇打开,看着门外依旧是一色的墨黑,没有星子,没有月亮,阴暗得就像是一个会将人心魂吸进去的黑洞,她退了两步,深吸了口气,平复内心的害怕。
她转身走回屋里,心里非常的明白,她不是害怕那黑暗,而是生平第一次,面度黑暗,她心里竟然涌起了深深的无助感。
最后,凤雏挑了一个最靠里头的座椅坐下,静静地看着门外阴暗的天色,那夜色如墨,教她想起了眉桐初裹上小脚的那日,也是这般阴霾的天色。
那日,娘亲亲自带了伞来接她回家,但是雨却始终没有落下来,一整天,那像是倒了墨汁的阴暗天色,就像是一笔浓厚的色彩,直至今日都仍旧烙印在她的心里。
她褪下了绣鞋,抬起脚,敛眸注视着自己一双如玉般洁白的脚丫子。
凤雏张开十根脚趾头,然后又合了起来,张开,又合起来,仔仔细细地瞧着那双脚丫子的每一寸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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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驭苍鹰 上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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