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杀你的人,会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闻言,佟若愚收起笑脸,白净的娇颜在一瞬间变得森然,“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与你一样,皇上,对你而言,只要谁妨碍了自己,便想将那人给除掉,但不是所有人都与你一样无情冷血。”
她知道龙琛话里暗指了谁,他所指的那个人是汪罕,谁都知道在西麝国里,除了雍纶之外,与她最亲近的人便是汪罕,如今莽古泰这个心头大患已除,汪罕的可汗之路上,只剩下她这颗绊脚石。
但她一手将汪罕带大,亲自教育他,这些年来,汪罕待她如姊如母,怎么可能会对她不利呢?
龙琛看见了在她眼底闪动的敌意,曾经,他们是如此地要好啊!如今,她为了维护另一个男人,将他看成了仇敌。
“朕只是随口问问,你又何必太过认真呢?”他扬唇轻笑,这抹笑意却染不进他的眼底。
“随口问问?”佟若愚冷笑了声,越过他的身畔走到了门口,站定在门边,临出门之际,才冷淡地说道:“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应该比谁都清楚君无戏言这句话的道理,若愚在此谢过皇上的救命之恩,请问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龙琛没有回头,独自一个人的眸光看着半是幽暗的书肆,“不,你们还不能走,朕打算要留你们做客,凤殷太妃不会不赏这个脸吧?”
听见了他低沉嗓音里的笑意,佟若愚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她知道这男人嘴里说得好听是做客,其实实际上是想要囚制他们母子。
“皇上的意思我知道了。”说完,她走出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龙琛在原地静立了半晌,最后只是逸出了一声苦笑,这时,他眼角余光注意到刚才从她手上滑落的书本,他俯身拾起,看见了书名,立刻知道这是她从小最喜爱的一本野史小说,就算读过千百遍,她也不觉腻。
他曾经取笑过她,说这本书大概是她第一个挑进坟墓里陪葬的宝贝。
这么多年来,她最爱的书还是没变,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早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叹了口气,唇畔苦涩的笑意更深了。
在那天之后,她没现见过龙琛,但可以明显感觉出堡里的戒备变得森严,她很清楚这些护卫们要防备的不是外面入侵的敌人,而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要好好看守他们母子两人。
而她料想得一点也没错,负责调度这些护卫的将领,就是她最熟悉的好友兼兄长容牧远。
“妹子我心里还在纳闷,大哥究竟何时才要出来与我见面呢!”佟若愚坐在湖上小桥墩上,笑看着容牧远从院落的另一端走来。
“大哥怕你见了我便要生气。”容牧远朗声大笑。如果这座堡是他主子为他们母子设下的囚牢,那他自个儿便是牢头,实在不知道拿什么脸来见她。
佟若愚盈盈笑了,“妹子知道这事情怪不到大哥头上,那男人是君王,谁能拂逆得了他的意思呢?”
“妹子能够明理就好。”容牧远点头,眼明心细地看见了她眸底的黯然,却不开口点破。
“我以为大哥会把纶儿的事情告诉皇上。”
“原本我的确想要据实以告,但是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如果皇上要知道,他会宁可是你亲口告诉他。”
“我不会让他知道,这辈子,绝不会。”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甚至于隐藏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还怨皇上吗?”顿了一顿,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关于这一点,大哥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
“是,我很清楚,需要我替你说出,此刻在你心中,连你自己都不懂的真正想法吗?”
“我不想听。”她侧过娇颜,看着桥下的湖水粼粼,随风泛起涟漪。
“不想听的理由是因为不需要,抑或者是你不敢听,深怕我说出了你不想承认的真心呢?”
“两者皆是。”
说完,佟若愚转眸定定地看着他,秀丽的容颜微笑之中带着一丝哀伤,容牧远这男人总是有办法令人喜欢他,却有时候又对他恨之入骨。
他当然对她知之甚深,能够说出她心里最不愿意被揭穿的真正心意,毕竟他们之间有着十多年的深厚交情啊!
容牧远看着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七年过去了,他却还是忘不掉当年护送和亲的花嫁队伍到北大漠时,原本一路上缄默不语的她,一直到快要出关时,在一瞬间泪水崩溃的悲凄模样。
他知道,如果不是她心中已经有了深爱的男人,或许,她就不会哭得像个泪人儿,心里也能够少一些埋怨。
她说她的心里有恨,也有埋怨,但是,最终她认清楚一件事实。
那就是龙琛是君王,在他的手里掌握着她性命的生杀大权,她是臣,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更何况只不过是要陪葬终生,为了国家出来和亲呢?
“大哥很坚持皇上还是必须知道事实,王子是皇上亲生骨肉的事情,就由你亲自对他开口吧!如果最后你还是不肯说,到时候大哥一定会告诉皇上。”
听他说得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佟若愚扬起美眸定定地看着他,启唇幽幽地说话了。
“如果大哥坚持的话,那妹子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但你要知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做,就是存心要我与皇上之间再无宁日。”
曾经,距离他如此遥远的人儿,如今,是他的笼中鸟,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将她栓在身边,再也不让她离去。
龙琛脚步悄然地穿过小竹林,步过石阶,来到小亭中,没发出半点声息,敛眸看着躺在长榻上闭眸假寐的佟若愚。
她美丽的容颜一如他的记忆,但是消瘦了些许,也苍白了些许,紧闭的美眸下方泛着令人心疼的憔悴阴影。
风徐徐吹来,轻拂着她颊畔柔软的发丝。
好些年了,没仔细瞧过她的容颜,但关于她的消息却从未一天断绝过,关于这位凤殷太妃的消息,总会随着两国的战争奏报回他的耳里。
但这些年来,直至今日,他仍旧弄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情,他究竟是想要赢她,或是不赢呢?
每一次,当快骑传回大捷的消息,他无法感到高兴,心反而被揪紧了,因为,当他是赢的一方,那就是代表她失败了!
但是他却也不想让她赢,那关系着男人的面子,是他身为帝王的自尊,所以,他也不想吃下败仗。
对于根本得不到半点胜利喜悦的战争,他仍是乐此不疲,因为他不想失去关于她的消息,无论是好的坏的,他都想要知道。
佟若愚不知道有人在注视着她,她睡得太熟,徘徊在旧梦中,无论经过多少年,当她梦见儿时的皇宫生活,都仍是真实得教她心痛。
龙琛看见她蹙起眉心,眼角隐隐泛着泪光,不同于与他针锋相对的冷淡表情,此刻的她看起来十分脆弱。
“不要走……我不要走……我不要!”
她伸出手,似乎在寻找着,又似乎在挽留,无助的表情让龙琛忍不住将她的纤手握在大掌里。
佟若愚幽幽地醒转,睁开美眸看见龙琛俊挺的脸庞,好半响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弄不清楚自己已经醒了,或者是仍在梦境之中。
倏地,她抽回手,终于明白了眼前不是梦境,他不是梦里那个令她怀念的儿时童伴,而是她所痛恨的男人。
“你梦见了什么?”他定定地瞅着她别开的侧颜,看着她装作不经意地擦掉颊畔滚落的泪水。
“我不想说,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不劳你的费心。”她站起身就要走开,却被他一把钳住纤细的膀子。
“可是朕想知道,说,你究竟梦见了什么?什么梦可以让你哭着醒来,你梦见了谁?”
“我梦见了什么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她回眸挑眉虚着他。
“是。”
佟若愚知道他没得到答案,绝对不会死心,她顿了一顿,眸色变得黯然,盛满了怀念的感情,“我梦见自己回到京城,回到宫里,回到老祖宗的佛斋里,陪着她老人家一起时花弄草,待在老祖宗的身边让我觉得好安心,我真宁可自己永远是她身边的小若愚,我真宁可远远都是。”
“你经常梦见老祖宗吗?”她痛苦的语气令他的心口狠狠一揪。
“不,这几年少了。”
“所以,你是因为梦见了老祖宗而哭吗?”
闻言,佟若愚没有立刻回答,轻抿了抿唇,澄清的眸光瞬间变得黯然。
梦见了老祖宗,确实令她想要喜极而泣,但真正令她哭泣的理由,是她的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令她无法再否认自己真正的心情。
原来她是如此地怀念,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怀念当初的一切,她昔日在中原皇宫里的生活,老祖宗的疼爱,以及与他……曾经相知相惜的情谊。
无论她如何轻描淡写地说出无所谓的话语,只有她的内心深处知道自己不仅是在乎,甚至于当年的悲伤,至今仍旧痛彻她的心扉。
“我当然是为了老祖宗而掉眼泪,为什么你会想知道呢?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而哭泣吗?皇上,让我告诉你,佟若愚可以为任何人而哭,但绝对不会是为了你,绝对不会。”
是的,她不会,如果这些年来,那些夜里为了他的辗转反侧,流泪到天明的日子都不算数的话。
是的,她不会!如果那些曾经为他流过的眼泪都不算数的话。
龙琛抿唇不语,表情显得有些失望,只是隐忍住了没有开口。
佟若愚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依旧看不透他眸底的神情,那天,容牧远以好友与兄长的身份给了她的忠告,说他猜想皇上心里应该有着不为人知的盘算,要她有心里准备,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她猜想不到龙琛究竟想对她做什么,但是他在短短时间里二度来到北方,绝对不会没有目的。
如果,他想要盘算的人是她,时间都已经过了七年了,她真的不知道他究竟还想从她身上再夺走什么。
一声不自觉的轻叹从她的唇间逸出,佟若愚转身走开,不想再与他多相处下去,在她的心里,害怕着与他在一起,每次见到他,沉淀在她心底的酸楚,总会不期然地涌上心头,让她明自己原来多么脆弱不堪一击……
那天,他忍住了没伸手拉住她,只能静静地看着她离开,是因为他心里的懦弱,在他的心里有着害怕,怕做出她不愿意的事情,会让她更恨他。
自从与她再次见面至今,他所表现出来的镇静与满不在乎,其实只不过是伪装,他不敢让她知道,但只怕她也不会相信。
龙琛坐在临着窗畔的平榻上,长肘倚在一旁的小案,敛眸看着刚才从新城送过来的军卷,知道一切都依照他的计划在进行,他忍不住泛起一抹浅笑。
这时,叶总管走进屋里,他怀里小心地揣着一个锦黄色的包裹,以眼色摒退一旁的护卫与小厮,走到龙琛面前。
龙琛扬眸看着叶总管,看见他擅自遣开左右,只是抿唇不置一词,自从他登基以来,一切的起居都是由叶总管在处理,对于这位对他的喜好知之甚详的老仆人,他一向都是极信任的。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叶总管走到主子身旁,压低了声音,“刚才戴福派人来报,说宫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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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驭蛮郎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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